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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被劫、前丞相明远在三重禁军守卫下被 “夜枭” 率领的神秘高手强行掳走的噩耗,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扎进了大靖王朝的心脏 —— 那刀刃上还沾着天牢石阶的血污,带着冰冷的杀意,顺着皇权的脉络蔓延,最终成了压垮慕容翊本就油尽灯枯身体的最后一根稻草。

彼时晨光刚透过紫宸殿的窗纱,在青砖上投下细碎的金纹。慕容翊刚从一场短暂的昏迷中苏醒,孙鹤年躬身站在榻边,手里捧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参汤,银勺里盛着琥珀色的汤汁,正小心地吹着。沈璃守在另一侧,伸手轻轻扶着慕容翊的后背,垫上软枕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肩胛骨的凸起 —— 这具曾经挺拔的帝王身躯,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皮肤贴着骨骼,像一张薄薄的纸,仿佛一用力就会撕裂。

“陛下,慢些喝。” 孙鹤年将银勺递到慕容翊唇边,声音放得极轻。参汤是用三年生的野山参熬的,还加了少许桂圆,本该带着醇厚的甜香,可慕容翊喝的时候,却只皱着眉,眼神依旧涣散,像是没尝出味道。直到半碗参汤下肚,他的眼神才渐渐有了些焦点,竟能清晰地叫出沈璃的名字:“沈…… 沈璃。”

沈璃心中微动,俯身应道:“奴婢在。”

“扶…… 扶朕起来些。” 慕容翊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帝王气。沈璃依言调整了软枕的角度,让他能更清楚地看到殿外。晨光正从窗缝里钻进来,照亮了殿外的一株梧桐,叶子上还挂着昨夜的露水,晶莹剔透。慕容翊盯着那株梧桐看了片刻,突然低声问:“江南的战报…… 来了吗?”

他还记着江南的战事,记着金玉堂,记着 “影” 组织。可没等沈璃回答 —— 她其实刚收到刘掌柜传来的密信,说巽风已找到金玉堂的密账,正往京城送 —— 殿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赵德全撕心裂肺的哭喊,像被踩住尾巴的猫,尖锐得刺耳。

“陛 —— 陛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赵德全连滚爬爬地冲进殿内,官帽歪在一边,帽翅耷拉着,沾了不少尘土;藏青色的官袍下摆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白衬裤,裤腿上还沾着草屑 —— 显然是从宫道上摔了一跤,连滚带爬地跑过来的。他的脸上满是泪痕,未干的泪水混着尘土,在脸上画出一道道黑痕,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噗通” 一声瘫跪在龙榻前,双手撑着地面,指节发白,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天…… 天牢被劫了!…… 明远被人掳走了!是…… 是‘影’组织的人!为首的那个戴黑铁鸟面具的,手里的刀快得能削铁,杀了好多兄弟,禁军…… 禁军根本拦不住啊!”

慕容翊的瞳孔骤然放大,原本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怒 —— 明远是他手中最后的筹码!当年明远参与永和政变,他没有杀他,就是想留着这条命,万一朝堂有变,能用明远牵制那些隐藏的反对势力。可如今,明远竟在皇城腹地、三重禁军守卫下被人劫走!这不仅是对皇权的公然践踏,更是对他这个帝王的极致羞辱!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肋骨清晰地凸显出来,像是要冲破皮肤的束缚。他想怒斥赵德全办事不力,想下令让禁军全城搜捕,想把那些 “影” 组织的人碎尸万段!可没等他开口,那股汹涌的怒焰就如同被冰水浇熄,迅速转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和灰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掌控的江山,早已布满裂痕 —— 江南被金玉堂掌控,京营军心涣散,朝臣各怀鬼胎,而他,不过是个躺在龙榻上、连起身都做不到的苟延残喘的傀儡!

“噗 ——!”

一大口暗红色的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血珠溅在明黄色的龙袍前襟上,像一朵朵妖异的血花在锦缎上绽放,顺着龙纹的纹路往下淌,染红了绣着的龙爪。几滴温热的血珠甚至越过龙榻,落在了跪在榻前的赵德全脸上。赵德全吓得浑身一颤,却不敢抬手去擦,只能死死低着头,身体抖得像筛糠,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慕容翊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手臂无力地垂下,“当啷” 一声打翻了榻边的参汤碗。银碗落在青砖上,滚出老远,里面剩下的参汤洒了一地,浓郁的参香混着血腥味,在殿内弥漫开来,呛得人鼻子发酸。他的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声响,像破旧的风箱被人反复拉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搅在了一起。他的眼神迅速涣散,像蒙了一层雾,最后看了一眼殿外的晨光,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所有意识。

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 那起伏浅得几乎看不见,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一阵风吹灭。

“陛下!陛下!” 赵德全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扑到龙榻边,双手死死抓住慕容翊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他的哭声凄厉得像杀猪,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滴在慕容翊的手背上:“陛下您醒醒啊!您不能有事啊!您要是走了,这大靖可怎么办啊!”

殿内的太医们早已面无人色。孙鹤年颤抖着从药箱里拿出银针,手指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没捏住,银针掉在地上,发出 “叮” 的轻响。他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银针,飞快地扎向慕容翊的人中、合谷、涌泉等穴位 —— 银针扎入皮肤时,慕容翊没有任何反应,连一丝颤抖都没有。李太医则急忙去取急救的丹药,他慌慌张张地打开药盒,里面装着人参丸、救心丹、还魂散,都是太医院最珍贵的药材。可他手忙脚乱中,竟打翻了药盒,药丸滚了一地,有的滚到了龙榻底下,有的滚到了官员的脚边。陈太医跪在地上,一边捡药丸一边哭,眼泪滴在青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嘴里反复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陛下要是没了,咱们都活不成了…… 太医院的人都要被株连的……”

可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次,陛下怕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 孙鹤年用手指搭在慕容翊的腕上,能感觉到脉象微弱得几乎摸不到,像一根细若游丝的线,随时可能断裂;慕容翊的脸色青灰,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变得惨白如纸;他的体温也在逐渐下降,皮肤变得冰凉,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一样。

紫宸殿内的混乱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扩散到整个京城。天还未大亮,“丞相被劫”“皇帝垂死” 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过宫墙,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城南的 “清风茶馆” 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平时天不亮就有茶客来喝茶聊天。可今天,茶客们都忘了端起茶杯,围在茶馆中央,压低声音议论着,脸上满是恐惧。卖包子的王二挑着担子路过,看到茶馆里的热闹,也放下担子凑了过去。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手里还拿着一个刚蒸好的肉包,热气腾腾的。

“王二,你来得正好!听说了吗?昨晚天牢被劫了!” 茶馆里的常客张老见王二进来,急忙招手,声音压得极低。

王二咬了一口肉包,含糊不清地问:“天牢被劫?谁这么大胆子?里面关的可都是重犯啊!”

“还能是谁?‘影’组织的人!” 张老压低声音,眼神里满是惊悚,“我那远房表哥在禁军当差,昨晚刚好值夜班,守在天牢外。他说昨晚来了一群黑衣蒙面人,个个武功高得吓人,手里的刀快得能削断铁剑!有个黑衣人一刀就把副统领的胳膊砍下来了,血喷得老高,溅了我表哥一身!”

王二听得眼睛都直了,手里的肉包差点掉在地上:“这么厉害?禁军都拦不住?”

“拦不住!” 茶馆掌柜李老叹了口气,他今年六十多岁,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他端起茶杯,手却晃得厉害,茶水洒出来大半,“我听宫里出来的小太监说,那些人戴的是鬼面具,眼睛是两个黑洞,看着就吓人!有人说,那是‘影卫’—— 先帝爷当年留下的秘密力量,现在反了,要推翻当今陛下!”

“影卫?” 一个穿长衫的书生突然开口,他叫张生,是个落第秀才,平时总在茶馆里看书。他手里的折扇掉在地上都没察觉,脸色发白,“那不是传说吗?我在书上看到过,说影卫能穿墙遁地,能在阴影中取人首级,甚至能控制人的心智!怎么会真的存在?完了完了,连先帝的人都反了,这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变天倒也罢了,就怕打起来啊!” 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接口道,他的担子里装着针头线脑、小糖人,是个走街串巷的小贩。他放下担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陛下要是真不行了,大皇子和二皇子肯定要争皇位!大皇子有皇后撑腰,二皇子有裕亲王支持,到时候刀兵相见,咱们这些老百姓可就惨了!我听说京营将军秦武最近天天派兵在街上游走,说是维持秩序,我看啊,是在抢地盘!”

“谁知道呢,现在谁手里有兵,谁就是爷!” 另一个茶客冷笑一声,他是个做木材生意的,去年因为京营征调木材,赔了不少钱,对官府满是不满,“上次我去城西送货,看到秦武的兵在街上调戏民女,没人敢管!这要是真打起来,咱们老百姓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影卫” 这个词,不知从何处兴起,却像瘟疫般迅速蔓延,成为了恐惧的象征。人们传言 “影卫” 无处不在 —— 有人说在自家院子里看到过黑影闪过,有人说邻居家的男人因为说了句 “影卫可怕”,第二天就失踪了,还有人说 “影卫” 能听懂人的心思,只要心里想了对他们不利的话,就会被盯上。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恐慌之中,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白天不敢出门,晚上更是不敢点灯,生怕被 “影卫” 盯上。

朝臣们更是人人自危。上朝时,大臣们都低着头,不敢轻易发言,生怕一句话说错,就被人扣上 “影卫同党” 的帽子;下朝后,官员们立刻闭门不出,连亲友都不见,府门前的石狮子旁,都多了几个家丁守卫,警惕地盯着来往的行人。京畿的防卫在经过天牢一役后,更是漏洞百出 —— 禁军士兵们士气低落,巡逻时无精打采,有的士兵甚至偷偷收拾行李,把值钱的东西藏在身上,准备一旦局势不对就逃跑。有一次,两个禁军士兵在街巡逻,看到一个黑衣人闪过,吓得扔下刀就跑,连巡逻的路线都忘了。

就在这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的氛围中,沈璃却异常地冷静。她依旧每日守在慕容翊的龙榻边,按时喂药、擦拭身体、观察脉象,动作轻柔而熟练,神色平静得仿佛外界的滔天巨浪与她无关。

清晨,她会亲自去太医院取药。药汤熬好后,她会先用银勺尝一口,确认温度适中、没有问题,再喂给慕容翊。喂药时,她会轻轻托起慕容翊的头,用小银勺一点点将药汤送进他的嘴里,动作缓慢而耐心,生怕药汤洒出来。遇到慕容翊吞咽困难时,她会用棉签蘸着药汤,一点点涂在他的嘴唇上,让药汤慢慢渗进去。

中午,她会给慕容翊擦拭身体。她用温热的毛巾,从慕容翊的额头开始,轻轻擦拭他的脸颊、脖子、手臂、胸口,再到腿脚。毛巾的温度刚刚好,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她的动作很轻,像是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生怕用力过猛弄疼了慕容翊。擦拭完后,她会给慕容翊换上干净的里衣,里衣是用细软的丝绸做的,贴在皮肤上很舒服。

傍晚,她会坐在龙榻边的脚踏上,静静地看着慕容翊。她的眼神平静,却偶尔会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大脑在飞速盘算着当前的局势:慕容翊快不行了,一旦他驾崩,皇位之争必然爆发 —— 大皇子慕容瑾有氏外戚支持,皇后已经把氏族人安插进了禁军和内务府;二皇子慕容瑜有宗室撑腰,裕亲王虽然庸碌,却手握宗室的兵权;京营将军秦武态度暧昧,他手握京营兵权,是决定皇位归属的关键人物,却谁也不投靠,只在暗中扩充实力。各方势力都会趁机夺权,到时候京城必然陷入混乱。

而 “影” 组织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很可能会趁乱发动最终的反扑 —— 或许会扶持一个傀儡皇帝,比如年幼的三皇子;或许会直接掌控京城防务,杀了所有反对他们的人;甚至可能会联合漠北蛮族,里应外合,彻底颠覆大靖王朝!

必须稳住局势!必须有一支绝对可靠、足够强大的力量,来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沈璃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袖中的乌木发簪,簪身的 “叶” 字纹路硌着掌心,让她想起了父亲沈毅。

那是她十岁那年,父亲带着她去演武场看士兵训练。有个士兵因为害怕,在训练时摔了跤,被其他士兵嘲笑。父亲把那个士兵叫到身边,没有骂他,而是拍着他的肩膀说:“越是危急,越要冷静。恐惧只会让你失去判断力,唯有冷静,才能找到破局之法。” 当时她还不明白父亲的意思,直到沈家被灭门,她在掖庭的十年里,才渐渐懂得了 “冷静” 的重要性 —— 只有冷静,才能活下去;只有冷静,才能复仇。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型。

这日清晨,赵德全因为连日忧惧加上劳累,竟也病倒了。他发着高热,躺在床上胡言乱语,脸色通红,嘴唇干裂,时不时还会抽搐一下。他喊的话很混乱,一会儿喊 “陛下饶命”,一会儿喊 “影卫别杀我”,一会儿又喊 “相别跑”“影卫的刀好亮”,根本无法处理殿内事务。

紫宸殿内,暂时由沈璃和孙鹤年、李太医三位太医主持大局。趁着殿内人员相对简单,慕容翊再次陷入深度昏迷、对外界毫无反应之际,沈璃屏退了所有太监宫女 —— 包括平时守在殿门口的小禄子,她让小禄子去殿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殿内只剩下沈璃和孙鹤年、李太医三个人。

孙鹤年和李太医早已被沈璃暗中掌控。孙鹤年的儿子孙强在户部当差,去年因为贪污军饷被抓,贪污了足足五千两白银,按律当斩。孙鹤年四处求人,却没人愿意帮他 —— 他只是个太医,没有实权,也没有钱。就在他绝望之际,沈璃找到了他,承诺帮他救儿子。沈璃通过 “宝盛昌” 绸缎庄的刘掌柜,找到了负责此案的御史,又花了一万两白银,最终把孙强的死罪改成了流放三千里,流放至北疆,还托人在北疆给孙强找了个差事,让他不用受苦。

李太医的母亲今年七十多岁,得了一场重病,咳嗽不止,无法下床,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李太医很孝顺,四处寻药,却始终找不到能治好母亲的药。沈璃得知后,托人从西域带回来了一种珍贵的药材 ——“雪莲花”,这种药材能治疗咳嗽,药效极佳。她还请了民间的名医,亲自去李太医家为他母亲诊治。在沈璃的帮助下,李太医母亲的病情渐渐好转,能下床走路了。

孙鹤年和李太医都对沈璃心存感激,又有把柄在她手中 —— 孙鹤年知道沈璃能救他儿子,也能害他儿子;李太医知道沈璃能救他母亲,也能让他母亲的病情复发。所以他们早已对沈璃唯命是从,沈璃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沈璃走到龙榻边,看着慕容翊毫无生气的脸,先是默默垂泪。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落下,只是顺着眼角轻轻滑落,滴在衣襟上。她用丝帕轻轻按压眼角,力度很轻,像是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物品。她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浓浓的哀伤,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样:“陛下病重至此,国事艰难,逆党猖獗,人心浮动,这可如何是好啊…… 城南破庙里的流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昨天还有个孩子饿死了…… 城西的药铺,因为怕‘影卫’,都关门了,百姓们生病了都没地方抓药……”

她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 “灵光”,转头看向孙鹤年和李太医,语气急切,带着一种 “恍然大悟” 的感觉:“孙院判,李太医,奴婢突然想起,古有‘冲喜’之说,说是用喜庆的事,能驱散邪气,或许也能借万民祈福之愿力,挽天倾于既倒。如今陛下沉疴难起,‘影’贼作乱,百姓惶惶不安,何不…… 何不以陛下圣体欠安、需上天庇佑为由,下旨大赦天下?”

她停了停,解释道:“除了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叛国贼,其余罪犯皆可减刑或释放 —— 比如那些因为欠税被抓的百姓,那些因为小偷小摸被关的人,都放了他们,让他们回家团圆。再在京城内外广设粥棚,东市、西市、城南、城北各设两处,还有城南的破庙,也设一处,为流民施粥,让他们有口饭吃。再设五处药棚,太医院调出些库存药材,再让民间的药铺捐些药,为百姓免费施药。还可以邀请京城最大的寺庙 —— 大报恩寺的僧侣,还有着名的道观 —— 清虚观的道士,在皇宫外的广场上诵经祈福,为期三日。”

她的语气充满了 “忠君爱国” 的急切,继续说道:“此举一来,或许能感动上苍,为陛下延寿;二来,可安抚流民,稳定民心,彰显皇恩浩荡,让那些躲在暗处的宵小之辈,看看天下人心仍向陛下,不敢轻易妄动;三来……” 她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或许还能麻痹‘影’贼,让他们以为朝廷已束手无策,只能寄希望于神明,从而放松警惕!”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充满了 “真诚”,将一个宫女所能想到的 “祈福” 办法说得合情合理。大赦天下、施恩于民,这在皇帝病重时是常有之事,听起来毫无攻击性,甚至显得有些 “软弱”,完全符合一个宫女的认知水平,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孙鹤年和李太医对视一眼,都微微点头。孙鹤年叹了口气:“沈尚宫说得有道理。如今民心惶惶,大赦天下确实能安抚民心。城南破庙的流民,我也听说了,确实可怜。施粥施药,也是积德行善之事,或许真能感动上苍,为陛下延寿。”

李太医也附和道:“是啊,大报恩寺的僧侣和清虚观的道士都很有德行,他们诵经祈福,定能为陛下带来好运。”

但紧接着,沈璃的声音变得更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继续说道:“然…… 仅靠祈福,恐难抵豺狼之噬!‘影’贼既能劫天牢,其武力之强,恐已远超寻常逆党。京营的那些兵,天牢一役后,早就吓破了胆,巡逻时都不敢单独行动,根本指望不上!京畿防卫经此一乱,士气低落,防线松动,短时间内难以重整。为保社稷万全,为防‘影’贼趁虚而入,奴婢斗胆…… 斗胆提议,陛下或可秘调一支绝对忠诚、战力无双的边军精锐,比如…… 比如镇北军,以‘换防’或‘勤王演武’之名,火速秘密入京,驻守京城外围的要害之地,如永定门、西直门等,以备不测!”

“调边军入京?!” 孙鹤年和李太医同时惊呼出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他们太清楚边军入京的敏感性了 —— 大靖开国以来,就有 “边军不得入京” 的祖制!先皇当年定下这条祖制,就是怕边军手握重兵,威胁皇权。除非发生国之大事,比如外敌入侵、京城叛乱,否则边军擅自靠近京城百里之内,皆以谋逆论处!

尤其是在皇帝病危、继承人未定的时刻,调边军入京,简直是取乱之道!一旦边军将领有异心,想趁机夺权,谁能制得住他们?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大靖,反而会引狼入室,让大靖陷入更深的混乱!

沈璃仿佛没看到他们的震惊,继续说道:“奴婢知道这违背祖制,可如今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镇北军驻守北疆,常年与蛮族作战,战力强悍 —— 去年蛮族入侵,镇北军在萧老将军的带领下,以少胜多,杀了蛮族一万多人,缴获了无数牛羊和军械,是大靖最能打的军队!而且镇北军统领萧老将军是先皇亲信,对皇室忠心耿耿,他跟着先皇打了一辈子仗,从来没有二心!他的儿子萧策现任镇北军副将,勇猛善战,去年还在战场上救了萧老将军的命,而且他从不结党,与京中势力没有任何牵扯,绝对可靠!”

她的语气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真的在替慕容翊考虑:“若能调他们入京,驻守在京外,既能震慑‘影’贼,让‘影’贼不敢轻易妄动;又能稳定京畿防务,防止其他势力作乱 —— 比如秦武,他要是敢夺权,看到镇北军在京外,也会忌惮三分!若陛下清醒,以他对社稷的重视,定会如此决断!”

孙鹤年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天牢之役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 五十多个 “影” 组织的人,杀了几百个禁军,京营的战斗力确实令人担忧。调镇北军入京,似乎真的是唯一的选择。他叹了口气,皱着眉说:“萧老将军和萧策确实可靠,镇北军也确实能打…… 可祖制……”

李太医则低下了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心中充满了挣扎:一边是祖制,一边是眼前的危局。他想起了母亲的病情,想起了沈璃对他的帮助,最终还是选择了站在沈璃这边:“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大靖危在旦夕,总不能因为祖制,眼睁睁看着大靖灭亡吧?”

沈璃看在眼里,知道该抛出最后的筹码了。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 —— 当然,这狂热是装出来的,她的眼底深处,依旧是冰冷的算计:“此外…… 奴婢曾于整理先帝遗物时,偶然见得一幅残旧的宫图。那宫图是用蚕丝制成的,防潮防蛀,摸起来很光滑,看起来已有数十年历史,边缘还有些磨损,上面有淡淡的霉味。图上用朱砂标注着皇宫的布局,在西北角的位置,画着一个小小的密室图案,密室旁边写着‘龙渊’二字,还有一行小字,是用小楷写的,奴婢仔细看了,上面写着‘龙渊秘库,开国元年建,藏国运之器,龙符在焉,非危亡不用’!”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神秘,继续说道:“奴婢不知这传说是否属实,但值此存亡之际,何不冒险一试?若真能找到‘龙渊秘库’,若真能得到‘龙符’,或许就能调动那支神秘力量 —— 传说中,‘龙符’能调动一支只听命于‘龙符’的神秘卫队,这支卫队战斗力极强,能杀尽所有敌人!到时候就能彻底击溃‘影’贼,保住大靖!”

“龙渊秘库”?“龙符”?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孙鹤年和李太医的耳边炸响!他们只在最古老的宫廷秘闻中隐约听过 “龙渊秘库” 的传说 —— 据说那是开国皇帝为防不测,秘密修建的地下宝库,藏有金银珠宝、粮草军械,甚至还有一支只听命于 “龙符” 的神秘卫队。可这传说太过虚无缥缈,从未有人证实过它的存在,更别提什么 “龙符” 了!

孙鹤年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沈…… 沈尚宫,你…… 你没看错吧?那宫图…… 真的标注了秘库的位置?这…… 这可是皇室最高等级的秘密!先帝的遗物都由内务府保管,你…… 你怎么能接触到?若是…… 若是秘库不存在,或者里面没有‘龙符’,甚至藏着什么不祥之物,开启者…… 开启者可是要承担滔天罪责的!到时候不仅你我,连裕亲王和张阁老都要被株连!”

“罪责?” 沈璃冷笑一声,语气带着一丝悲凉,眼神却异常坚定,“如今社稷危在旦夕,陛下命悬一线,‘影’贼虎视眈眈,我们还有时间顾虑罪责吗?若大靖亡了,若‘影’贼掌权,我们所有人都难逃一死,甚至会被诛灭九族!到时候别说罪责,连命都没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冒险一试!就算秘库是空的,就算没有‘龙符’,至少我们努力过,无愧于先帝,无愧于陛下,无愧于大靖的百姓!”

她的话说得掷地有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彻底击溃了孙鹤年和李太医心中的防线。是啊,如今的局面,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 —— 皇帝垂死,丞相被劫,民心惶惶,“影” 贼作乱。就算冒险,也比坐以待毙强!沈璃的提议,虽然大胆到离谱,却似乎是为数不多可能力挽狂澜的选择 —— 大赦天下麻痹敌人,调边军稳固防务,开启秘库寻找终极后手,一环扣一环,看似冒险,却有着严密的逻辑。

“沈尚宫,” 李太医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沈璃,“此事实在太过重大,关系到社稷存亡,我等…… 我等区区太医,无权决断!需即刻禀报裕亲王和张阁老,由他们定夺!”

裕亲王是慕容翊的皇叔,辈分最高,虽然性情庸碌,没什么才能,不会处理政务,却因为皇室身份,暂时被推为主持大局的宗室代表;张敬之是内阁首辅,老成持重,为官清廉,深得朝臣信任,是朝臣中的核心人物。只有他们两人点头,沈璃的提议才有可能被执行。

“快去!” 沈璃 “急切” 地催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她知道,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陛下的时间不多了,恐怕…… 恐怕等不了多久了!一定要尽快!路上小心,别被人发现了!”

孙鹤年和李太医不敢耽搁,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袍 —— 孙鹤年理了理皱巴巴的官服,李太医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 快步走出紫宸殿,直奔养心殿。养心殿是目前临时的议事之处,裕亲王和张敬之每日都会在那里处理政务,接见朝臣。

消息传到养心殿时,养心殿内的气氛正凝重得能滴出水来。裕亲王慕容德坐在主位上,他今年五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脸上满是皱纹,眼神涣散。他手里捧着一碗热茶,茶已经凉了,却没心思喝,只是呆呆地看着殿外的梧桐树,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茶杯里的茶水晃来晃去,洒出来不少,滴在他的官袍上,他也没察觉。

张敬之站在一旁,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官袍,官袍很整洁,没有一丝褶皱。他手里拿着江南的战报,战报上写着周勇和吴峰围剿金玉堂的进展 —— 金玉堂负隅顽抗,官军死伤惨重,进展缓慢。他眉头紧锁,脸色阴沉,手指紧紧捏着战报,指节发白,显然对江南的战局很不满意。

还有几位重臣也坐在殿内:户部尚书王显,他今年六十多岁,是个出了名的吝啬鬼,平时穿的官服都是旧的,舍不得做新的,手里总是拿着一个算盘,时不时会拨弄几下;兵部侍郎赵峰,他三十多岁,是武将出身,性格耿直,说话声音洪亮,脸上满是英气;礼部尚书刘谦,他七十多岁,头发胡子都白了,是个出了名的老顽固,凡事都要讲祖制,手里总是拿着一本《祖制录》。

几个人都沉默着,没人说话,殿内只有裕亲王偶尔咳嗽的声音,还有王显拨弄算盘的 “噼里啪啦” 声。

当孙鹤年和李太医气喘吁吁地冲进养心殿,将沈璃的提议说完后,养心殿内瞬间陷入了死寂。紧接着,就爆发出了激烈的争论。

“大赦天下?” 户部尚书王显率先开口,他放下手里的算盘,皱着眉,语气带着一丝犹豫,“安抚民心倒也可行,可大赦天下需要赦免不少罪犯,其中不乏鸡鸣狗盗之辈!这些人放出来后,要是作乱怎么办?比如城东的那个小偷张三,去年偷了我家的银子,要是放出来,他肯定还会再偷!而且广设粥棚、施药祈福,都需要银子!如今国库空虚,江南战事又耗了不少军饷,这笔钱从哪里来?我可没钱!太医院也没钱!”

他是个吝啬鬼,最看重的就是钱,一提到花钱,就满脸不情愿。

“钱的事可以再想办法!” 兵部侍郎赵峰立刻反驳道,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洪亮,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晃了晃,“眼下最要紧的是防务!天牢被劫,‘影’贼实力强悍,京营的那些兵早就吓破了胆,根本指望不上!调镇北军入京,倒是个好办法!镇北军能打,去年打败蛮族的那场战役,我也参与了,我亲眼看到萧策那小子冲锋陷阵,杀了好多蛮族士兵!他是个靠谱的,不会轻易作乱!”

他是武将出身,最看重的就是军队的战斗力,对京营的软弱很不满。

“赵侍郎!你糊涂啊!” 礼部尚书刘谦立刻反对,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赵峰的鼻子,大声说道,“先皇当年为何定下‘边军不得入京’的祖制?《祖制录》上写得清清楚楚:‘边军掌外防,非国破不入京,违者以谋逆论’!先皇当年就是怕边军手握重兵,威胁皇权!如今陛下病危,继承人未定,这个时候调边军入京,万一萧策有异心,想趁机夺权,谁能制得住他?到时候不是引狼入室吗?!”

他是老顽固,凡事都要讲祖制,坚决反对违背祖制的事。

“刘尚书,你这是杞人忧天!” 赵峰不服气地说道,他站起身,走到刘谦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萧老将军忠君爱国,他跟着先皇打了一辈子仗,从来没有二心!萧策深受其父影响,怎么可能有异心?再说,我们可以只调五千骑兵,让他们驻守在京外,不进城!这样既能起到震慑作用,又能防止他们作乱!五千骑兵,就算他们有异心,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五千骑兵?五千骑兵就能挡住‘影’贼?” 刘谦冷笑一声,他坐直身体,反驳道,“天牢之役,‘影’贼不过五十多人,就杀了我们几百禁军!五千骑兵又能顶什么用?依我看,还是加强京营的训练,尽快恢复士气才是正道!《祖制录》上说,‘京营掌内卫,当勤练不怠’,都是你们这些武将不负责,才让京营的士兵变得这么软弱!”

“恢复士气?怎么恢复?” 赵峰反问,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士兵们都怕了‘影’贼,晚上站岗都不敢单独行动,有的士兵甚至晚上睡觉都要抱着刀!短期内怎么可能恢复士气?刘尚书,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是有本事,就去京营训练士兵,看看他们听不听你的!”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飞溅,谁也说服不了谁。其他官员也纷纷加入争论:有的支持调边军,认为这是当前唯一的办法;有的反对调边军,坚持要遵守祖制;还有的则左右摇摆,一会儿觉得这个有道理,一会儿觉得那个也没错。

裕亲王坐在主位上,听得头都大了。他一会儿看看赵峰,一会儿看看刘谦,不知道该听谁的。他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停地叹气:“这可怎么办啊…… 这可怎么办啊…… 张阁老,你倒是说句话啊!”

张敬之一直没说话,他手里拿着沈璃提供的那幅残旧宫图,反复查看。宫图确实是用蚕丝制成的,摸起来很光滑,边缘有磨损,上面用朱砂标注着皇宫的布局,西北角的 “龙渊” 二字很清晰,旁边的小字也能看清 ——“龙渊秘库,开国元年建,藏国运之器,龙符在焉,非危亡不用”。

他皱着眉头,心中充满了疑虑:“龙渊秘库” 的传说他也听过,可从未有过实证,沈璃一个宫女,怎么会知道这个?而且先帝的遗物都由内务府保管,内务府的总管是皇后的人,沈璃怎么能轻易接触到先帝的遗物?宫图的来源很可疑!

还有沈璃的提议 —— 大赦天下、调边军、找秘库,看似合理,却处处透着诡异。一个宫女,怎么会有这么周密的计划?怎么会知道镇北军的情况?怎么会知道 “龙渊秘库”?

他怀疑沈璃有问题,可眼下的局势,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张阁老,您倒是说句话啊!” 裕亲王见张敬之一直不表态,急得不行,他站起身,走到张敬之身边,拉着张敬之的胳膊,“现在该怎么办?是调边军,还是不调?是找秘库,还是不找?您快拿个主意啊!”

张敬之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看众人,缓缓开口:“大赦天下,可暂解民心之危,可即刻拟旨,颁布下去。至于调边军入京…… 此事太过重大,需谨慎考虑。镇北军虽可靠,但边军入京毕竟违背祖制,且容易引起其他势力的恐慌 —— 比如秦武,他要是看到镇北军入京,肯定会以为朝廷要对付他,说不定会提前作乱。需再议。”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宫图上,继续说道:“至于‘龙渊秘库’…… 此事实在虚无缥缈。皇宫地下结构复杂,盲目挖掘,恐会损坏宫殿地基,甚至引发坍塌 —— 紫宸殿、养心殿都在皇宫内,一旦坍塌,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挖掘动静太大,容易惊动‘影’贼,让他们提前动手。不可轻易动工。”

他的话刚说完,一名小太监就连滚爬爬地冲进了养心殿。小太监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稚气,他跑得满头大汗,衣服被汗水湿透,贴在身上。他冲进殿内,“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带着哭腔喊道:“王爷!张阁老!各位大人!不好了!紫宸殿传来消息,陛下…… 陛下的脉象再次急剧转弱,周太医说…… 说陛下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恐怕…… 恐怕就这一两日了!”

“什么?!” 裕亲王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他手里的茶杯 “啪” 地一声摔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洒了一地,溅湿了他的官袍,他也没察觉。

张敬之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他身体晃了晃,扶住了旁边的桌案才站稳。他看着小太监,声音颤抖地问:“你…… 你说什么?陛下…… 陛下真的……”

“是…… 是周太医说的!” 小太监哭着点头,“周太医说,陛下的脉象已经快摸不到了,体温也越来越低,怕是…… 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其他官员也都惊呆了,脸上满是恐惧 —— 慕容翊一旦驾崩,意味着权力真空正式出现!大皇子、二皇子、秦武、皇后,各方势力都会立刻动手,争夺皇位!到时候京城必然陷入混乱,甚至可能爆发内战!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裕亲王深吸一口气,像是豁出去了。他猛地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杯都被震倒了,他却不管不顾,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就…… 就依沈尚宫所言!即刻拟旨,大赦天下,为陛下祈福!让翰林院的人立刻拟旨,盖上陛下的御印 —— 陛下的御印在我这里,我暂代陛下用印!”

他顿了顿,看向张敬之,语气带着恳求:“同时…… 以八百里加急,密令镇北军抽调五千最精锐的骑兵,由副将萧策率领,以‘秋季换防演练’之名,即刻秘密开赴京畿,驻守在永定门、西直门等外围要害,不得进城,不得惊动地方百姓!此事…… 就拜托张阁老您亲自拟密令,盖上内阁的印信!”

张敬之点了点头,声音沉重:“臣遵旨。臣会亲自拟密令,确保万无一失。”

裕亲王又看向张敬之,眼神中带着一丝恐惧和期待:“至于…… 至于‘龙渊秘库’…… 张阁老,此事就拜托您了!您亲自挑选一批绝对可靠的工匠和风水师,按照沈尚宫提供的宫图线索,秘密寻找入口!切记,绝不可声张!对外就说…… 就说是修缮宫殿地基!找到之后,先报于本王与您,再定开启之法!”

他怕秘库有危险,却又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秘库里真的有 “龙符”,能救大靖。

张敬之看着裕亲王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官员焦急的表情,知道此刻已无退路。他点了点头,声音沉重:“臣遵旨。臣会亲自负责寻找秘库之事,挑选绝对可靠的人,定当谨慎行事,绝不泄露消息。”

一场巨大的政治和军事行动,就在皇帝弥留、朝堂混乱的背景下,仓促而秘密地展开了。

大赦天下的旨意以最快的速度拟好。翰林院的学士们加班加点,用小楷写在黄色的圣旨上,字迹工整秀丽。圣旨上写明:除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叛国贼外,其余罪犯皆减刑一等 —— 死刑改流放,流放三年改一年,监禁一年改释放;在京城内外开设十处粥棚,东市、西市、城南、城北各两处,城南破庙一处,每日辰时到申时为流民施粥,粥要稠,不能掺沙子;开设五处药棚,分别在东、西、南、北、中五城,太医院调出库存药材,同时号召民间药铺捐赠药材,为百姓免费施药;邀请大报恩寺的五十名僧侣和清虚观的二十名道士,在皇宫外的广场上诵经祈福,为期三日,广场上搭建高台,挂起黄色的幡旗,百姓可自由前往跪拜。

旨意拟好后,裕亲王亲自盖上了慕容翊的御印 —— 御印是用和田玉做的,上面刻着 “大靖御印” 四个篆字,印泥是红色的,盖在圣旨上,鲜红夺目。旨意被送到各个城门和繁华地段,由锦衣卫张贴,同时派太监在街头宣读,让百姓都知道。

旨意颁布后,京城的氛围果然缓和了不少。流民们纷纷涌向粥棚,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城南破庙的流民最多,有几百人,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手里拿着破碗,眼神中满是期待。粥棚的士兵们用大铁锅熬粥,粥很稠,里面还加了小米和红薯,闻起来很香。流民们领到粥后,坐在地上狼吞虎咽,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被释放的罪犯大多心怀感激。城东的小偷张三被释放后,没有再偷东西,而是去了粥棚帮忙,挑水、劈柴,干得很卖力。他说:“朝廷放了我,还让我有饭吃,我不能再做坏事了。”

百姓们也聚集在皇宫外的广场上,看着僧侣和道士诵经祈福。广场上的高台搭得很高,黄色的幡旗在风中飘扬。僧侣们穿着红色的僧袍,双手合十,嘴里念着佛经;道士们穿着蓝色的道袍,手持拂尘,嘴里念着道经。百姓们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祈求陛下早日康复,祈求大靖平安。有人甚至哭了起来,嘴里念叨着:“陛下圣明,一定会好起来的!”

沈璃站在紫宸殿的窗边,看着宫外的景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知道,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 用一场 “仁慈” 的大赦,麻痹所有人,包括隐藏在暗处的 “影” 组织。让他们以为朝廷已经走投无路,只能寄希望于神明,从而放松警惕,露出更多的破绽。

镇北军的调动则在绝密中进行。张敬之亲自拟写了密令,密令是用特殊的墨水写的,只有用茶水浸泡后才能看清内容,防止被人截获后泄密。密令上写明:调镇北军五千精锐骑兵,由副将萧策率领,以 “秋季换防演练” 之名,即刻秘密开赴京畿,驻守永定门、西直门,不得进城,不得惊动地方,不得与任何官员接触,一切行动听候裕亲王和张敬之的命令。

密令被交给了八百里加急的驿卒。驿卒骑着最快的马,日夜兼程,朝着北疆的镇北军大营赶去。为了防止泄密,驿卒没有走主要的驿道,而是走偏僻的小路,避开了所有的州县。

镇北军大营位于北疆的雁门关附近,这里常年风沙弥漫,气候寒冷。镇北军统领萧老将军接到密令后,没有丝毫犹豫。他今年六十多岁,头发花白,却依旧精神矍铄,眼神锐利。他拆开密令,用茶水浸泡后,看清了内容。他立刻召集副将萧策,萧策今年三十多岁,身材高大,穿着银色的铠甲,脸上满是英气。

“父亲,出什么事了?” 萧策看到父亲神色严肃,问道。

萧老将军将密令递给萧策,沉声道:“京城出事了,陛下病危,‘影’组织劫了天牢,掳走了明远。朝廷让我们调五千精锐骑兵,由你率领,秘密入京,驻守京外。”

萧策接过密令,看完后,脸色也变得严肃:“‘影’组织?竟敢在京城动手?好大胆子!父亲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萧老将军点了点头,叮嘱道:“记住,此行要秘密进行,不得惊动任何人。挑选最精锐的士兵,年龄在二十到三十之间,身高八尺以上,能开三石弓,能骑马射箭。每人配备两匹战马,一匹用来骑,一匹用来驮物资。行军路线要避开州县,走偏僻的山路和草原,白天休息,夜间行军,用夜明珠照明,不许点火把。到达京畿后,驻守在永定门、西直门,不得进城,不得与任何官员接触,一切行动听候裕亲王和张敬之的命令。”

“儿子明白!” 萧策郑重地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萧策开始挑选士兵。他亲自在演武场挑选,每个士兵都要测试弓箭和马术 —— 能开三石弓、骑马射箭百发百中的,才能被选中。最终,五千名精锐骑兵被挑选出来,他们个个身材高大,眼神锐利,穿着黑色的铠甲,腰间挎着弯刀,背上背着弓箭,看起来威风凛凛。

出发前,萧策再次强调纪律:“此行秘密,任何人不得泄露目的和去向,不得擅自与地方官员接触,不得抢夺百姓财物,不得饮酒闹事!若有违反,军法处置 —— 斩!”

士兵们齐声应道:“遵命!”

深夜,五千名骑兵悄无声息地离开镇北军大营,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战马的马蹄裹着布,奔跑时没有声音;士兵们都低着头,沉默不语,只有夜明珠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像一颗颗星星。

寻找 “龙渊秘库” 的工作则由张敬之亲自负责。他挑选了二十名经验丰富的工匠 —— 这些工匠都是内务府的老手,从事挖掘和勘探工作三十年以上,技术精湛,而且他们的家人都在京城,不用担心他们泄露消息。张敬之还挑选了两名资深的风水师,这两名风水师是京城最有名的,能通过土层的颜色、质地、气味,判断地下是否有中空的结构,能用罗盘准确地定位。

行动在深夜进行。张敬之让人用木板将皇宫西北角的施工区域围起来,木板有一人多高,上面写着 “修缮宫殿地基,闲人免进” 的字样,周围有锦衣卫守卫,不许任何人靠近。

工匠们带着工具 —— 洛阳铲、铁锹、锄头,还有用来照明的灯笼,进入施工区域。他们先在宫图标注的 “龙渊” 位置周围,用洛阳铲勘探地下土层。洛阳铲有一丈多长,铲头是半圆形的,能将地下的土层带上来。工匠们小心翼翼地将洛阳铲插进土里,然后拔出来,查看土层的颜色和质地。

第一天勘探,一名工匠在皇宫西北角的一处假山附近,将洛阳铲插进土里。当洛阳铲拔出来时,工匠惊讶地发现,土层的颜色变了 —— 上面是黄色的黏土,下面却是黑色的木炭土,而且木炭土的质地很松散,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大人!这里的土层不一样!” 工匠立刻报告张敬之。

张敬之和风水师立刻走了过去。风水师拿起木炭土,闻了闻,又用手指捻了捻,说道:“这是木炭土,通常用来防潮。地下肯定有中空的结构,而且年代很久远,应该就是秘库的入口!”

张敬之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却又带着一丝紧张。他叮嘱工匠:“继续挖掘,但一定要小心,不可急躁!慢慢挖,注意观察,防止有机关!”

工匠们点了点头,开始用铁锹和锄头小心翼翼地挖掘。他们的动作很轻,生怕损坏地下的结构,也怕触动机关。泥土一点点被挖出来,堆在旁边。随着挖掘的深入,地下的中空区域越来越明显 —— 能听到 “空空” 的声音,和实心土层的 “咚咚” 声完全不同。

张敬之站在旁边,手心都出汗了。他既期待又紧张 —— 期待能找到秘库,找到 “龙符”,救大靖;又紧张秘库里没有 “龙符”,甚至有危险。

沈璃坐镇紫宸殿,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进行。她通过暗线 —— 小禄子和刘掌柜,密切关注着三件事的进展:

小禄子负责打探大赦天下的效果 —— 他每天都会去街上游走,听百姓的议论,看粥棚和药棚的情况,然后回来向沈璃报告。他告诉沈璃,百姓们对大赦天下很满意,粥棚和药棚的人很多,没人闹事,京城的氛围缓和了不少。

刘掌柜负责打探镇北军的行军速度 —— 他通过 “宝盛昌” 绸缎庄在各地的分号,联系沿途的驿卒和商人,了解镇北军的动向。他告诉沈璃,萧策率领的五千骑兵已经离开北疆,正在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预计五天后就能到达京畿。

张敬之则会定期向沈璃通报寻找秘库的进展 —— 他每天都会派人去紫宸殿,告诉沈璃工匠们挖掘的情况。他告诉沈璃,工匠们已经挖到了地下一丈多深,发现了中空的结构,很可能就是秘库的入口,预计三天后就能挖到秘库的门。

沈璃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她不仅能掌握 “影” 组织的终极秘密 —— 她其实知道,“龙符” 调动神秘力量的说法是假的,秘库里藏的是前朝遗留的、关于 “影” 组织起源及其真正目的的绝密档案,这些档案能彻底揭开 “影” 组织的谜团;还能借助镇北军的力量,在皇位之争中占据主动,扶持一个听话的皇子,为沈家平反,让沈家的冤屈昭雪。

赌输了,她不仅会万劫不复 —— 一旦秘库里没有档案,或者镇北军被 “影” 组织拦截,她就会被裕亲王和张敬之视为骗子,被处死;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混乱 ——“影” 组织可能会趁机发动叛乱,杀了所有反对他们的人,彻底颠覆大靖王朝。

但她没有退路。从沈家被灭门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只剩下复仇和真相。她为了复仇,在掖庭忍了十年;为了真相,她冒险接近慕容翊,布局至今。她不能放弃,也不会放弃!

她轻轻走到龙榻边,看着慕容翊微弱的呼吸。慕容翊的脸色依旧青灰,体温依旧冰凉,却还活着 —— 他还在苟延残喘,像是在等什么。

沈璃俯下身,凑近慕容翊的耳朵,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复仇的决心:“慕容翊,你欠沈家的,欠我的,很快就要还了。‘影’组织的秘密,很快就要大白于天下了。你等着,我会让你看到,你当年的错误,造成了怎样的后果 —— 你错信明远,错杀我父亲,错判沈家谋反,让沈家一百三十七口人含冤而死!我会让你看到,沈家的冤屈,终究会被洗刷 —— 我会让天下人都知道,沈家是忠臣,是被冤枉的!我会让你的子孙后代,都记住沈家的冤屈,都记住你的过错!”

殿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宫灯被宫女们一一点亮。昏黄的灯光映在沈璃的脸上,让她的表情显得格外冷峻。她的眼神坚定,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带着致命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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