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当要塞这边,算是彻底乱套了。
最开始只是一个连队的人上吐下泻,军医还以为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季节性痢疾。
结果没过两天,这鬼情况就跟点了火的炮仗捻子一样,噼里啪啦地炸开了。
一个营,一个团……症状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先肚子疼得打滚,接着就是止不住的呕吐和腹泻,人很快就脱水脱得没了人形,眼窝深陷,皮肤干巴巴的,几个小时就能从一条生龙活虎的汉子变成奄奄一息的病号。
阵地上、临时医院里,到处都是痛苦的呻吟声和那股难以形容的酸臭气味。
非战斗减员的速度,比前几天鬼子猛攻的时候还要快!
很多士兵没死在枪子儿下,却倒在了这莫名其妙的“拉肚子”上。
几个头发都快愁白了的老军医凑在一起,戴着简陋的口罩,看着眼前这惨状,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一个资历最老的医官哑着嗓子下了结论:“是霍乱。这症状,八九不离十。”
旁边一个年轻点的医生皱着眉补充:“王医官,但这霍乱……是不是太凶了点?我以前在老家见过霍乱,没这么快,也没这么狠啊!这玩意儿像是……像是被人加了料似的!”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普通的霍乱虽然也致命,但总有个过程。
可眼前这个,放倒一个壮汉只需要大半天,毒性之猛烈,闻所未闻。
猜测归猜测,应对措施必须立刻跟上。
马当要塞指挥部里,指挥官看着雪片一样飞来的疫情报告,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灰尘簌簌往下掉。
“管不了那么多了!立刻执行战时疫情管制!把所有出现症状的士兵和单位给我隔离起来!严格管控水源和食物!死了的人……按规矩,深埋不行,必须集中火化!快!”
命令是下去了,隔离区也划出来了。
但效果嘛~!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这“强化版”的霍乱传播能力太强,水源、接触,甚至是苍蝇都可能成了帮凶。
疫情依旧在不受控制地蔓延,整个要塞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求援的电报,带着加急的标记,一路火花带闪电地传回了武汉。
严明翊的师部里,他刚听完城里又端掉一个日谍窝点的好消息,心情本来还不错。
可当通讯兵把马当要塞关于“突发霍乱疫情,请求紧急医疗物资和人员支援”的电报递到他手上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
他飞快地扫完电文,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霍乱?”严明翊冷哼一声,把电文纸往桌上一拍:“早不爆发晚不爆发,偏偏在小鬼子莫名其妙后撤,搞了一次没爆炸的空袭之后就爆发了?还他妈是症状加重的霍乱?”
他根本不需要再多想,脑子里那根属于优秀指挥官的逻辑弦瞬间绷紧,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狗日的小鬼子!玩阴的!这是细菌战!绝对是!”
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些被空投下来的白色小陶罐,里面装的就是霍乱弧菌,而且还是经过“特殊强化”的品种!
这小鬼子,为了打赢,真是连最后一点脸皮都不要了!
愤怒之后,严明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光骂没用,得想办法。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的灵泉空间。
这神秘泉水能强身健体,加速恢复,对付这种人为制造的细菌,会不会也有奇效?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现实问题给摁了回去。
第一,没病人给他试。
他总不能抓个病号回来偷偷喂水吧?那不现实,也不道德。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他没法亲自去。
他一个堂堂特种师师长,手下管着清剿日谍、协助城防一大堆事,凭什么理由跑到几百里外、已经处于疫情封锁状态的马当要塞去?
说他懂医术?
鬼才信!
到时候别说救人,自己先被当成可疑分子给隔离审查了。
“他娘的,守着宝贝用不上,这感觉真憋屈!”严明翊在指挥室里踱着步子,心里暗骂。
想来想去,直接介入的路子被堵死了。
那就只能来间接的了。
“老周!”他朝外面喊了一嗓子。
参谋长周卫国立刻小跑进来:“师长,有什么指示?”
“以我们直属特种师的名义,给马当要塞的弟兄们捐一批物资。”严明翊快速下令:“把我们师储备的药品,分出一部分,主要是治疗腹泻、补水的,还有消毒用的,都给他们送去。”
“是!”周卫国立刻记录。
严明翊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严肃:“还有把我们后勤储备的那批‘三等货’,就是拇指大小,一顿饭量的那种压缩军粮丸,给我准备……五千人份,不,一万人份!一起送过去!”
周卫国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他特种师的“特供”压缩军粮,效果神奇,分三个等级:
一等品,黄豆大小,金贵得很,一粒能顶一天饿,还能快速恢复体力,只有执行最危险任务的特种兵才能配发几粒。
二等品,拇指大小,效果和一品差不多,同样产量有限,是精锐部队的宝贝。
三等品,也是拇指大小,但里面掺的“料”最少,一粒也就顶一顿饭的能量,优点是……产量大,能批量供应。
师长这是打算用这些掺了微量“料”的三等军粮,看能不能帮前线的兄弟们扛过这一劫啊。
“师长,这……能行吗?”周卫国有些不确定。
他知道那“料”神奇,但对付这种凶猛的细菌,心里也没底。
“死马当活马医吧!”严明翊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总比干看着强。把东西送过去,就说是我们师省下来的口粮,支援前线。至于有没有效果……听天由命吧。”
他走到窗边,看着马当要塞的方向,心里补充了一句:如果这真是小鬼子的细菌战,那这霍乱,恐怕只是个开始。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后面还不知道会放出什么更恶毒的东西。
严明翊的担忧,很快就部分得到了印证。
马当要塞前线,因为霍乱疫情在守军阵地乃至周边区域疯狂扩散,原本摩拳擦掌,准备休整几天就再次发动进攻的波田支队,也怂了。
他们虽然缺德,但不傻。
这细菌可不长眼,不认识谁是自己人。
万一冲上去,自己也感染了这种“超级霍乱”,那乐子可就大了。
于是波田支队很干脆地继续后撤,远远地躲开疫区,同时一封封电报发往华中派遣军司令部:“马当守军爆发严重不明瘟疫,我军为避免非战斗减员,暂缓进攻,请求新的作战指示和部队增援……”
仗,莫名其妙就打不下去了。
马当要塞正面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停火状态。
没有枪炮声,只有瘟疫在无声地收割生命。
面对小鬼子这种突破人类底线的细菌战,装备落后、医疗条件更差的大夏军队,几乎没有有效的反制手段。
他们能做的,似乎真的只剩下了一样——用士兵的血肉之躯,用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去硬抗,去消耗,直到瘟疫自己过去,或者……直到人都死光。
这种无力感,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一个知情将领的心头,包括远在武汉的严明翊。
他知道,更黑暗、更残酷的时刻,恐怕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