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狭小,空气浑浊。头顶夜明珠的冷光映照着墙壁上古老晦涩的壁画,将曲微尘、重伤昏迷的陈涛和焦急的伊米尔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阴影中。外界,元婴魔头疯狂的咆哮与遗迹崩塌的轰鸣不断逼近,石室剧烈震动,灰尘簌簌落下,仿佛随时会坍塌,将他们彻底埋葬。
绝境。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伊米尔徒劳地检查着石壁,试图找到隐藏的机关或通道,但墙壁严丝合缝,符文死寂,毫无反应。他颓然坐倒,看着气息奄奄的陈涛和面色苍白如纸、躯壳裂纹触目惊心的曲微尘,眼中充满了绝望:“没有路……我们被困死在这里了……”
曲微尘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语。她的全部心神,都被墙壁上那些描绘着世界诞生、生命起源以及那令人心悸的“源初之暗”的壁画所吸引。尤其是那个被锁链束缚的星球图案,锁链源头并非来自天外,而是源自地心那个暗红漩涡!这个发现,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颠覆了她之前所有的认知!
真正的威胁,并非来自“门”外那个被称为“寂灭之主”的存在?而是一直潜伏在这个世界内部的、更加本源、更加恐怖的“源初之暗”?“镇界之门”和所谓的“契约”,难道从一开始就不是守护,而是……封印内部威胁的枷锁?或者……是一个巨大的、连“守墓人”和“播种者”都可能被蒙蔽的骗局?
这个猜想太过骇人,让她通体冰寒。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一直以来对抗“圣殿”、守护“门”的战争,意义何在?苍玄号的牺牲、傅瑾宸的消散、木岩祭司的决绝、乃至整个“摇篮”世界的放逐……难道都是在为一个错误的敌人而流血?
不!不可能!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她强忍灵识剧痛和躯壳崩溃的虚弱,挣扎着靠近壁画,指尖颤抖地抚过那些古老的刻痕。眉心黯淡的星钥印记微微发热,丹田内近乎枯竭的“星火”核心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仿佛在与壁画中蕴含的某种古老信息产生共鸣。
“伊米尔……”她声音沙哑地开口,“分析……壁画上的能量残留……和这些符文的……结构逻辑……尤其是……那个漩涡……”
伊米尔一愣,随即强打精神,拿起控制面板碎片,对准壁画进行扫描。碎片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跳动,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最终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
“能量签名……无法完全解析……层次太高了……但基本结构……与‘镇界之门’的能量基质有部分同源,却更加……古老、混乱、充满……内敛的吞噬性!这个暗红漩涡的模型……天啊!它……它的能量波动特征,与‘基金会’绝密档案中提到的、关于宇宙周期性‘归零浪潮’的猜想模型……有高度相似性!但规模被限制在了星球级别?!”
他猛地抬头,看向曲微尘,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如果这壁画记载的是真的……‘源初之暗’可能不是某种外来入侵者,而是这个世界……乃至这个宇宙本身存在的、某种周期性的……‘自我清理’机制?或者……是某个沉睡在世界内部的、更加恐怖的……‘古神’?‘门’和契约,可能是远古先民为了延缓或控制这个机制而设立的……但显然……它正在失控!或者……被某种存在……刻意引导、扭曲了!”
归零浪潮?自我清理机制?沉睡的古神?契约是控制措施?
信息量巨大,冲击着曲微尘的认知极限。她想起“变量裂隙”中“播种者”对“墟能”的研究,想起“希望壁垒”数据库里关于“收割者”的记载,想起“寂灭之主”对“星火”核心的贪婪……这一切碎片,似乎都隐隐指向一个更加宏大、更加残酷的真相:他们所在的世界,可能只是一个更大舞台上的微小片段,而所谓的灾难,不过是更高层面存在博弈或自然规律运行的余波?
那“星钥”呢?混沌道种呢?它们在这个宏大的背景下,又扮演着什么角色?是偶然的变数,还是……被刻意安排的“钥匙”或“棋子”?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石室的震动骤然加剧!头顶出现裂纹,大块碎石开始坠落!
“不好!这里要塌了!”伊米尔惊恐地喊道。
与此同时,曲微尘丹田内的“星火”核心,仿佛被外界的毁灭性能量和壁画中蕴含的“源初”信息双重刺激,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光芒!核心深处的混沌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产生一股奇异的吸力,并非吞噬能量,而是……指向壁画上那个暗红漩涡图案的中心!
紧接着,她眉心的星钥印记也灼热起来,传递出一段极其模糊、却带着急切指引意味的波动,与“星火”核心的指向重合!
“还有……生路!”曲微尘眼中猛地爆发出精光!星钥与“星火”同时异动,绝非偶然!这石室,这壁画,或许隐藏着最后的生机!
她不顾伤势,集中全部灵识,顺着星钥与“星火”的指引,锁定壁画上暗红漩涡的中心点!那里,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岩石纹路融为一体的、不起眼的凹陷!
“攻击那里!用尽你全部的能量!快!”曲微尘对伊米尔嘶声喊道,同时自己也将残存的所有力量,混合着星钥的指引意志和“星火”核心最后的本源,化作一道凝练的混沌星芒,狠狠点向那个凹陷!
伊米尔虽不明所以,但对曲微尘已近乎盲从,闻言毫不犹豫地将面板碎片对准凹陷,将内部残存的能量完全激发,射出一道纤细的能量光束!
两道光芒同时击中凹陷!
嗡——!
凹陷处亮起一点微光,墙壁上的壁画仿佛活了过来,线条流动,能量汇聚!暗红漩涡图案中心,那个小小的凹陷骤然扩大,化作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旋转着的、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暗红色光圈!光圈内部幽暗深邃,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同时夹杂着一丝与壁画同源的、古老而混乱的气息!
这是一个临时的、极不稳定的空间通道!通往何处?壁画中的“源初之暗”源头?还是绝地中的一线生机?
没有时间思考了!石室顶部开始大面积坍塌!
“进去!”曲微尘用尽最后力气,一把抓起昏迷的陈涛,将他推向光圈!伊米尔紧随其后!
就在三人先后没入光圈的刹那,整个石室彻底崩塌!元婴魔头愤怒的咆哮和遗迹毁灭的巨响被隔绝在外。
短暂的天旋地转和空间撕扯感后,三人重重摔落。
预想中的毁灭性能量或恐怖景象并未出现。他们身处一条狭窄、昏暗的通道中。通道并非岩石构成,而是由某种暗红色的、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的肉质管道壁组成,表面布满扭曲的血管状纹路,散发着温热、腥甜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浓稠的、令人窒息的邪能,精纯度远超外界,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内敛的、沉睡般的平静?通道前方一片黑暗,深不见底,后方则是坚实的肉壁,仿佛他们是从墙壁里“掉”出来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遗迹的下方?山脉的深处?还是……壁画中那个“暗红漩涡”的内部?
曲微尘挣扎着坐起,第一时间检查陈涛的状况。伤势依旧严重,但似乎暂时稳定。伊米尔咳嗽着爬起,惊疑不定地打量四周,手中的面板碎片已彻底黑屏,能量耗尽。
“这里的能量环境……好奇怪……邪能浓度高得吓人,但……很安静?没有攻击性?”伊米尔疑惑道。
曲微尘凝神感应,眉头紧锁。确实如此。这里的邪能仿佛陷入了沉睡,或者说,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约束、驯服了?通道壁的肉质触感温热,仿佛有生命,却又感觉不到任何意识波动。星钥印记和“星火”核心在此地异常安静,之前的指引波动也消失了,仿佛完成了使命。
她回想起壁画的记载和伊米尔的分析。难道……他们真的进入了那个所谓的“源初之暗”的领域?这个世界内部沉睡的“古神”的……体内?或者说,是封印它的核心区域?
这个想法让她毛骨悚然。如果这里是封印核心,那他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就在这时,通道深处,隐约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却富有规律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低沉声响。咚……咚……咚……每一声响起,通道壁就随之轻微收缩扩张一次,周围的邪能也如同潮汐般波动。
伴随着这搏动声,还有一丝极其隐晦、却让曲微尘灵魂悸动的熟悉感……那感觉……很像傅瑾宸的昊天阳气,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悲凉?仿佛是同源而出,却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怎么回事?傅家的血脉,难道与这“源初之暗”有关?还是说,傅青云的失踪,与此地有联系?
“有声音……前面有东西……”伊米尔紧张地低语。
退路已断,唯有前行。
曲微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昏迷的陈涛背起(这具新生躯壳的力量也所剩无几),对伊米尔示意:“小心前进,收敛气息。”
两人沿着肉质通道,小心翼翼地向着搏动声传来的方向摸索前行。通道蜿蜒向下,温度逐渐升高,邪能浓度也愈发惊人,但那种沉睡般的平静感依旧。两旁的肉壁上,开始出现一些巨大的、如同肿瘤般的突起,有些突起是半透明的,隐约能看到内部有蜷缩的、形态诡异的阴影在沉浮,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仿佛行走在某种巨大生物的血管或肠道中。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丝亮光。通道尽头,是一个更加广阔的、难以形容的空间。
空间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缓缓搏动着的、由纯粹暗红邪能构成的“心脏”!心脏表面布满了复杂的法则锁链纹路,那些纹路与“镇界之门”和契约符文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强大,仿佛是整个封印系统的核心枢纽!而“心脏”的正上方,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不断旋转的、散发着温润白光的晶体——那气息,竟然与远古遗迹中的白色水晶一模一样!它如同定海神针,镇压着下方的暗红心脏!
而在心脏与白色晶体之间,虚空盘膝坐着一道模糊的、由光芒和锁链交织而成的身影!那身影背对着他们,看不清面容,但散发出的气息,浩瀚如星海,悲凉如万古,带着一种镇压一切的决绝,以及……一丝与傅瑾宸同源、却强大无数倍的昊天阳气!
是守护者?还是……被封印者?
就在这时,那搏动着的暗红心脏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一股充满疯狂、贪婪、毁灭欲望的恐怖意志,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骤然降临!整个空间瞬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威压!
“吼——!”
一声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咆哮,震得曲微尘和伊米尔灵魂几乎出窍!
暗红心脏表面,睁开了一只巨大的、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暗金色竖眼!竖眼瞬间锁定了闯入者,尤其是曲微尘眉心的星钥和丹田的“星火”!
“钥匙……终于……来了……”
冰冷的意念,带着吞噬一切的渴望,轰入识海!
几乎同时,那道镇压心脏的光影也猛地转头!露出一张与傅瑾宸有七分相似、却更加沧桑、威严的面容!他眼中充满了震惊、焦急与无尽的悲怆,对着曲微尘发出无声的呐喊:
“快走!这是个陷阱!它醒了!”
陷阱?谁醒了?“源初之暗”?还是……镇压它的守护者,本身也是陷阱的一部分?
曲微尘心脏骤停,浑身冰凉。她看到,那光影片的脚下,延伸出无数光链,与白色晶体和暗红心脏相连,仿佛他既是镇压者,也是……被镇压者的一部分?!而白色晶体散发的光芒,在此刻看来,似乎……并非纯粹的净化,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抽取与禁锢的意味?
真相,远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更加复杂!
暗金竖眼爆发出毁灭性的光芒,笼罩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