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卢曼在训练营里练的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年时,史今在高城的陪同下,一起去看了那个誓言中的首都。
汽车开进首都恰逢华灯初上,史今满眼新奇的望着车窗外的世界———车水马龙的交通,形形色色的行人:为生活忙碌奔波的青年,嘻笑打闹的孩童,悠闲惬意享受生活的耄耋老人。
当汽车缓缓驶过天安门,原本笑嘻嘻的史今,在看到那一抹朱红时,他的呼吸不自觉放轻,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粗糙的掌心沁出一层薄汗。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向往,是新兵连时趴在冰冷的训练场上,望着星空许下的誓言,是无数个摸爬滚打的日夜中,支撑着他咬牙坚持的光。
曾经只在课本里、电视上见过的画面,此刻就真切地铺展在眼前,近得仿佛伸手就能触碰。
高城坐在身旁,没有说话,只是将车窗降下些许,让汽车前行的速度变得更慢一点。
风带着北京特有的干爽气息涌进来,拂动史今额前汗湿的碎发。
他专注的盯着城楼前笔直挺拔的旗杆,上面的五星红旗正在风里舒展。
那抹红,红得热烈而庄重,像无数战士心中滚烫的信仰。
路上的行人步履从容,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这安稳的烟火气,正是他们这些军人用青春与热血守护的模样。
看着看着,史今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发红,他下意识的别过脸,闭紧嘴巴,开始无声的哭泣。
高城注意到这一点时,最开始是打算顺从史今,尽量的不去看他哭泣。
有点无所适从的高城不自觉的就想让自己忙碌起来——他下意识的开始掏口袋,然后掏出了一颗奶糖。
看到它的瞬间,他的眼前浮现了卢曼:一个特别娇气的兵,一个不管何时何地都尽量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的兵,以及他那句——生活本来就够苦的了,多吃点甜的怎么了?
鬼使神差,高城把这颗奶糖剥了,用糖碰碰史今的脸颊。
史今差异了看过去,就被高城怼进了一颗奶糖,他下意识的想挤出来一个笑容来,终究还是失败了。
高城安慰性的冲他扬起嘴角,又在史今边吃糖果边侧过头继续哭泣时,拉平。
他也给自己塞了一颗糖,咀嚼了起来—平时里齁甜的奶糖,今天,他怎么一点也没吃出来?
高城最后放弃了保持铁血军人的形象,试探性的伸手抚摸史今的头。
史今诧异的回头,对上高城难得柔和的目光时,哭的更伤心了,但还是无声的。
高城忍不住把手搭在史今的肩膀上,半抱着他,尽量的给予对方更多的安慰。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快到王团长不得不再次前往师部,亲自将那份决定702团未来命运的文件提交上去;快到史今再怎么留恋,再怎么不舍,钢七连的生活就这样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中远去。
一个月的时间又很慢,慢到度日如年,慢到记性很好的卢曼都快记不清轻松惬意的睡一觉该是何等快活;慢到许三多数不清多少个夜晚,他忍着思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睡。
一个月的时间,卢曼的归期——遥遥无期,许三多的归期如期而至。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当卢曼还在魔鬼教官的手下水深火热,艰难求生时,许三多兴奋的起了一个大早,打好背包,收拾完行囊,他几乎是蹦跳着走出师部,来到候车点。
这股兴奋劲就算是许三多被人告知,想搭车,得等明天才发车也丝毫不减。
然后,兴奋雀跃急着回钢七连的许三多,遇上了心事重重的王团长,再然后,许三多搭了团长的便车。
“许三多。”坐在一辆车里,王团长招呼坐在副驾驶座许三多,想和他聊下天。
“到。”
见到一本正经的回应许三多,王团长原本沉重的心情都好了一些,忍不住轻笑:“放松放松放松,啊哈哈哈。”
“告诉我,你最近在干什么?是不是还在背你那些技术资料?”
“不背了。”
王团长诧异:“为什么呢?”
“嗯,还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去做。”
“啊哈哈。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正在做哪些有意义的事情呢?”
“就就是那个,在看书,从咱们那图书馆目录,从 A 到 Z, 我才看到 d, 没时间看。”
王团长有被许三多的回答逗得哈哈大笑:“你,你看书是这样在看啊?从 A 再到 Z?”
“我我这个人就是比较笨,你不知道该怎么看,这就是只能就一本一本的看。”
遇到许三多这样纯粹的兵,王团长的笑点似乎都变低了,这个回答又让王团长忍不住轻笑,最后憋了一句鼓励的话:“那是要刻苦。”
“是。”
一本正经回复的许三多让王团长嘴角上扬的弧度又大了一些。
回去的路,似乎有些漫长,至少在归心似箭的许三多看来是这样的。
交谈过后,便是漫长的沉默,沉默过后,王团长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钢七连怎么样啊?”
“我在努力。”
许三多不按套路出牌的回应让王团长都有些无奈了,他试图矫正许三多的脑回路:“哎,我不是问你个人,我是问你对钢七连的印象如何?”
“好。”
许三多过于简短的回复让王团长无奈,“怎么个好法嘞?”
“好,就是很好。”
许三多简单又真诚的回复,又把王团长逗笑了,笑过之后,忍不住试探:“如说有一天钢七连不存在了,你该怎么吧?”
“为…为什么?”这个问题让许三多又是惊讶,又是疑惑。
见此,王团长微笑着说:“我只是打个比方。”
“这…这怎么会呢?”许三多还是难以置信。
“我跟你开个玩笑。”王团长又安抚了一句,转而拐弯抹角的讲起了他自己的经历:“告诉你吧。我以前也是这样,心里盼望着新的组装坦克改装,可一旦真的要改装了,我又害怕。”
“因为老坦克是四个人员组成,而新坦克是三个人。你晓不晓得我为么事害怕呀?”
“明白,因为是三个人就得走一个。”
“许三多你跟你的战友分没分开过啊?”
“分开过。”
“挺不挺得住嘞?”
“挺得住。就是现在,我和他们分开一个月了,没事。这回去啊,我马上就能看到他们。”
见着迟钝又天真的许三多,王团长只能用笑容掩饰内心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