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本该就这么过去，直到新年过后没多，收发室收到的包裹数量剧增，一查，大部分是寄给卢曼的，有的印着杂志社的刊头，有的贴着邮局的挂号签，还有部分是普通的快递。
这下连高成都惊动了，站在收发室门口叉着腰：“这小子搞什么名堂？怎么这么多快递？”
洪兴国头也不抬，随机拆了几个包裹查验，从里面掉出几本杂志刊名赫然是《百草园》、《故事会》、《小小说》、《古今传奇》等，装有杂志的快递里面一般都附带个牛皮纸信封。
信封打开，倒出来一沓汇款单，每张金额不大，几十到几百块不等，附言栏里全写着“稿费”。
“不错不错，卢曼这几十封信没白写。”洪兴国看得老怀大慰，颇有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傲。
高城瞧着这些东西先是一愣，那眼神得跟看步战车突然开出坦克速度似的——惊讶“卢曼这小子还有这手？”
他皱着眉头，有些怀疑人生，脱口而出地问了洪兴国一句：“写那玩意儿真能当饭吃？都快顶我一年津贴了！？”
旋即兴致勃勃的抽了一本杂志，凑到自家指导员面前：“来，来，来，哪一篇是那个小子写的，赶紧找出来，让我瞅瞅！”
洪兴国看着自家搭档难得的孩子气，纵容的把卢曼写的小说一一找了出来。
等高城把那些文章一一看完后，整个人都有些木木的，简称被毒麻了！
被眩晕了大半分钟后，他难以置信的问自家搭档：“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护士，会恶意调换婴儿吗？你说真的有人会不喜欢亲生的，偏爱假千金？你说，真的有人爱得那么…那么…”
“癫狂”洪兴国想到某个故事情节，神情忍不住扭曲了一瞬。
“是，是，就是癫狂，被人割腰子，灭了满门，还能幸……福的在一起！”高城的剑眉皱的死死的，话说到最后，像吞了一只苍蝇一般的难受。
“还有，那人贩子真的像故事里的那般狡诈、残冷……”说到最后他忍不住用大手把自己整张脸都揉碎了。
对于高城提出这样问题，洪兴国沉默以对。
其实他们都知道答案，但也不愿回答。
一方面同为人类，他们不愿意相信同胞里有这等非人类存在；另一方面，他们又深刻的知道物种的多样性，一切都有可能。
“算了，纠结这些，没有意义。做好我们该做的，尽忠职守即可！”
“检查没问题，就通知史今，让他们班的人帮卢曼一起把包裹领走。”
“是”
下完命令，高城就率先离去。
本来是要回办公室的，无意中发现，自己的手里还捏着一张包裹单，脚尖一转，便调转了个方向。
训练场的尘土还没落定，高城叉着腰站在靶场边缘，看卢曼把最后一组移动靶打成了筛子。
这小子，成长的很快，入伍不到半年，就已经是全连公认的尖兵，趴得比石头隐蔽，跑得比野兔机灵，枪打得更是没话说。
“卢曼，过来。”高城的声音裹着风沙，听不出情绪。
卢曼刚卸下战术背囊，满头汗地跑过来，立正姿势标准得像尺子量过：“到！”
高城扬了扬手里的包裹单，上面“稿费”两个字印得格外清楚。
“邮局送的，说是你上个月的。”他顿了顿，目光在卢曼脸上扫了一圈，“这数……够我一年工资了。”
卢曼的眼睛先是不受控制的一亮，然后控制住上扬的唇角，瞄到连长神色莫测的表情，手不自觉地攥紧背囊带：“连长，我……”
“我问你，”高城打断他，眉头拧成个疙瘩，“你小子趴在潜伏位上，是在记地形，还是在琢磨怎么写故事？”
瞧这话说的，绝对不能被领导误会，被冠上不务正业的黑锅，卢曼表情一正，朗声回应：“报告连长！潜伏时绝对专注！小说都是休闲打发时间写的，没耽误过一次训练！”
如果连长有鉴定技能，绝对能判断出，卢曼这句话出自真心。她写小说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搞钱。
军营的生活真心枯燥，卢曼又被动戒网，原身家庭条件一般，靠着签到系统又获得大量物资。为了消费合理化，卢曼只能选择搞钱。
人在军营，搞副业的最佳选择便成了投稿。
靠着上辈子丰富的阅文经验，精彩的脑洞，一点点的才气，又搭上了时代的顺风车，卢曼的写文之路还算平坦。
高城盯着卢曼看了半晌，突然“嗤”地笑了，抬脚在她军靴上轻轻踹了一下：“行啊你，白天当尖兵，晚上变秀才，挺能折腾。”
他把包裹单塞回卢曼手里，指尖划过那串数字时，眼神里闪过点复杂的光——不是嫉妒，是觉得新鲜。
他当连长这些年，见过其他士兵为了攒钱买相机，偷偷学修车的，还真没见过靠写东西挣这么多的。
“连长，我不是故意瞒着……”
“瞒什么？”高城嗓门又提了点，“挣干净钱，光明正大。但我告诉你卢曼，”他突然收了笑，肩膀微微前倾，“你穿这身军装，首先是七连的兵。你的笔杆子再能挣钱，也得先把枪杆子握稳了。下次武装越野掉了名次，我不光收你的笔，还得让你把稿费全换成训练弹，给全连当靶子！”
卢曼猛地抬头，眼里亮得很：“是！保证不耽误训练！”
高城没再说什么，转身往连部走，心里却在琢磨。这小子是个人才，要给他多加点担子。
三天后，卢曼正趴在宿舍床板上改小说，高城抱着一摞文件进来，“啪”地扔在他桌上。
“把上周实弹射击的复盘写了，别整那些‘命中目标’‘精度良好’的废话，让新兵一看就知道哪儿容易出岔子，怎么调整呼吸。”高城说得理所当然，末了又补充一句，“写得好，我让文书抄下来贴宣传栏。写得烂……”
“保证写好！”卢曼已经蹦了起来，一口应下。
高城走出门，听见身后钢笔划过纸的沙沙声，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七连的兵，就得这样，在哪儿都得是尖子。至于那稿费……只要别耽误扛枪，多点就多点吧。总比把津贴扔在游戏厅里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