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秀兰就醒了。军娃还在熟睡,小眉头皱着,像是还在记挂昨天张裁缝的威胁。她轻轻抚平儿子的眉头,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 , 离张裁缝说的 “下周” 只剩几天,她不能坐以待毙,得想个办法,至少为自己和家人争取点时间。
她悄悄起身,走到灶房,点燃柴火,却没煮早饭,只是盯着锅里跳动的火苗发呆。昨天傍晚张裁缝那道直勾勾的眼神、冷笑的声音,一遍遍在脑子里转。她知道,硬拼肯定不行,张裁缝是个无赖,真闹起来,受伤的只会是她和家人。可要是一直妥协,她迟早会被这屈辱逼疯。
“娘,你怎么了?” 军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孩子揉着眼睛,手里还抱着布偶。秀兰赶紧转过身,挤出笑:“没咋,娘在想,今天给军娃煮点玉米糊吃好不好?” 军娃点了点头,却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衣角:“娘,咱们今天别出去了,我怕再遇到那个坏人。”
秀兰蹲下来,摸了摸儿子的头:“军娃乖,娘今天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你在家陪着爷爷,好不好?” 她没敢告诉儿子,自己要去找张裁缝 , 她怕孩子担心,更怕孩子知道她要去面对那个让他害怕的人。
吃过早饭,秀兰把父亲安顿好,又嘱咐军娃 “别给陌生人开门”,才挎着个空篮子出门。篮子里装着她连夜缝好的两个布偶,不是为了卖,是想万一谈判不成,能当个 “台阶”—— 她知道张裁缝贪小便宜,或许能起点作用。
走到张裁缝家附近,秀兰的脚步慢了下来。院门口晾着几件没缝完的衣服,缝纫机的声音 “咔嗒咔嗒” 响着,像在敲打着她的神经。她深吸一口气,攥紧手里的篮子,才慢慢走过去。
张裁缝正坐在院子里缝衣服,看见她,停下手里的活,眼里露出惊讶,随即又变成了轻蔑的笑:“怎么?想通了?不用我上门,自己送过来了?” 他的话像针一样扎在秀兰心上,让她一阵恶心,可她还是强忍着,把篮子放在地上。
“张师傅,我不是来跟您闹的,是想跟您谈个事。” 秀兰的声音有点抖,却尽量保持平静,“您之前说,缺做针线活的人,我想跟您长期做,按件算钱,您给我个公道价。至于…… 至于之前的事,能不能就当过去了?我保证好好做活,不耽误您的事。”
张裁缝挑了挑眉,放下手里的针线,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当过去?你以为这是过家家?我想要的,你能给吗?” 他的眼神带着不怀好意,手又开始不安分地动了动。
秀兰赶紧后退一步,从篮子里拿出那两个布偶:“这是我连夜做的艾草布偶,您要是不嫌弃,就留下。我知道您缺个靠谱的人做活,我手艺您也见过,虽然上次您说不好,可我能改,能按您的要求来。只要您别再逼我,我愿意长期给您做,工钱您看着给,比别人少点也没关系。”
她的声音带着哀求,头垂得很低,不敢看张裁缝的眼睛。她知道,自己这是在赌 , 赌张裁缝确实缺人做活,赌他能为了 “长期的便宜劳力”,暂时放弃对她的纠缠。
张裁缝拿起布偶,捏在手里把玩着,没说话,眼神却在她和布偶之间转来转去。院子里静得可怕,只有缝纫机的余音还在飘着。秀兰的手心全是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生怕他一口拒绝。
过了好一会儿,张裁缝才开口,语气里带着算计:“长期做也可以,不过我有条件。第一,工钱还是五毛钱一件,但是你得保证每天至少做三件,做不完就扣钱;第二,我让你什么时候来拿活,你就什么时候来,不能耽误;第三,这事你要是敢跟别人说,或者耍花样,我不仅不给你工钱,还会让你在村里待不下去。”
秀兰的心一紧 , 五毛钱一件,每天三件,意味着她又要熬夜赶活。可她看着张裁缝眼里的威胁,知道这已经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她点了点头:“我答应您,只要您别再逼我做别的,我一定好好做活。”
“别的?” 张裁缝冷笑一声,伸手想碰她的脸,却被秀兰躲开了。他的脸色沉了沉,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先把活做好再说。今天就给你拿十件布料,三天后我要,做不完你知道后果。” 他转身走进屋里,抱出一摞布料,扔在她面前,“拿着,赶紧走,别在这碍眼。”
秀兰赶紧抱起布料,沉甸甸的,压得她胳膊发酸。她小声道谢,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在逃。走到院门口时,她听见张裁缝在后面喊:“记住你的承诺,别让我失望!” 那声音带着警告,让她后背一阵发凉。
回到家,军娃赶紧跑过来,看着她怀里的布料,小声问:“娘,你是不是又要做活了?那个坏人没欺负你吧?” 秀兰蹲下来,把儿子搂进怀里:“没有,娘跟他谈好了,以后就给他做针线活,他不会再欺负咱们了。” 她没告诉儿子,这 “谈好” 的背后,藏着多少委屈和算计。
父亲看着她怀里的布料,叹了口气:“兰啊,你要是太累,就别做了,爹再想想别的办法。” 秀兰摇了摇头,把布料放在床上:“爹,没事,做活能挣钱,能给您抓药,给军娃买衣服,累点没关系。”
她坐在床边,拿起一块布料,开始缝。顶针戴在手指上,磨得指节生疼,可她却没停下 , 她知道,这不仅是在做活,更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她要趁着做活的机会,慢慢找办法,找能彻底摆脱张裁缝的办法。
傍晚,王婶来送药,看见她在赶活,皱了皱眉:“怎么又拿这么多活?你这身体哪里吃得消?” 秀兰笑了笑,掩饰着眼里的疲惫:“没事,王婶,多做点能多挣点,给爹抓药也方便。” 她没敢说这活是跟张裁缝要的,怕王婶担心,更怕王婶追问下去。
王婶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两个鸡蛋:“给军娃煮着吃,孩子最近也瘦了。你也别太累,要是张裁缝欺负你,你可别憋着。” 秀兰接过鸡蛋,心里一暖,点了点头:“我知道,谢谢您,王婶。”
夜深了,军娃睡着了。秀兰还坐在灯下赶活,针脚在布料上慢慢游走。她看着手里的布料,心里暗暗发誓:等攒够了钱,等父亲的病好点,她一定要带着家人离开这里,离开张裁缝,离开这满是屈辱的地方。
窗外的月亮慢慢升起来,照进屋里,落在布料上。秀兰的眼神变得坚定 , 她知道,这条路很难,可她不能放弃。她要靠着这双手,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带着家人,堂堂正正地活下去。而这一堆堆的布料,就是她目前唯一的 “生路”,也是她藏在暗处的 “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