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夜深得发沉,灶膛里的余火只剩点微光,映着李秀兰手里的针线。她还在缝给柱子的棉裤,针脚比白天乱了些 , 军娃夜里咳了两回,她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虽没发烧,却总放心不下。
院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压低的喘息,是二柱娘。她撩着衣襟跑进来,头发乱得沾在脸上,手里攥着半块没啃完的红薯,看见李秀兰就往灶房躲:“秀兰,快、快让我躲躲!”
李秀兰赶紧吹灭油灯,拉着她蹲在灶台下:“咋了?慌成这样,是村长找你麻烦了?” 前阵子村长总以 “帮忙统计补贴” 为由,往留守妇女家里跑,李婶就被他缠过两回,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二柱娘的声音发颤,还带着哭腔:“我、我去村长家后窗想借点退烧药,听见里面有动静…… 是赵寡妇的哭声!村长拽着她的胳膊,说‘你男人没有了,我帮你一把咋了’,赵寡妇哭着推他,他还威胁说‘不依我,你家的低保就别想了’……”
李秀兰的手猛地攥紧,针线 “当啷” 掉在地上。赵寡妇的男人去年在矿上没了消息,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和婆婆,全靠低保和捡废品过活,村长竟借着这点难处欺负人。
“我怕被村长看见,就赶紧跑了。” 二柱娘往灶门外望了望,眼睛通红,“赵寡妇太可怜了,可我不敢管,村长手里有权力,要是报复我家二柱……”
灶台下的寒气往骨头里钻,李秀兰想起自己和村支书的事,心里发紧。这些年留守妇女的苦,除了思念男人,还要防着村里这些不怀好意的人。她摸了摸贴身的衣兜,里面是柱子留下的小本子,上面记着警察的联系方式 —— 要不要告诉老陈?可赵寡妇要是不敢作证,反而会惹祸上身。
正纠结着,院外传来村长的咳嗽声,离得不远。二柱娘吓得赶紧捂住嘴,身子往李秀兰身后缩。李秀兰屏住呼吸,听见脚步声从院门口经过,还伴着村长的嘟囔:“跑哪儿去了,还想问问二柱的病……”
等脚步声远了,二柱娘才敢喘气,抹着眼泪说:“我得赶紧回去,二柱还在家等着吃药。秀兰,这事你可别声张,咱们小老百姓,惹不起他。” 她攥着李秀兰的手,力道大得发疼,“赵寡妇那边,你也别去问,免得她难做人。”
李秀兰点点头,送二柱娘到院角的柴房后,才敢开灯。灶台上的棉裤还摊着,她却没心思缝了,坐在炕边看着军娃的睡颜,心里翻江倒海。柱子不在家,要是村长找她麻烦,她该咋办?赵寡妇的事,就这么算了吗?
窗外的风刮得窗纸响,像是谁在叹气。李秀兰想起白天李婶说的话,“咱们娘们只能互相帮衬”,可面对村长这样的人,这点帮衬显得那么无力。她摸出柱子的小本子,指尖抚过上面的名字,突然想起老陈说 “柱子很快就回”—— 等柱子回来,是不是就能不一样了?
军娃翻了个身,小声喊 “妈妈”。李秀兰赶紧俯身拍着他的背,直到孩子重新睡熟。她把小本子塞回衣兜,又拿起针线,可针总扎在手上。夜色里,村里的灯大多灭了,只有村长家的窗户还亮着,昏黄的光透着股让人发寒的暖。
她不知道赵寡妇今晚怎么过,也不知道村长会不会再找其他妇女的麻烦。只知道从今晚起,这看似平静的村子,藏着她没看透的暗潮,而她这个留守女人,除了等柱子回来,还得学着更硬气点,护好自己,也护好身边这些苦命的娘们。
灶膛里的火彻底灭了,寒气裹着夜色涌进来。李秀兰把棉裤叠好,放在柱子的迷彩服上,心里默默念:柱子,你快点回来吧,这村里的夜,比腊月的风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