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刀绞,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江水溶的每一根神经。
他抱着怀中气息越来越微弱、身体逐渐冰冷的严隽,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崩塌。
他徒劳地呼喊着她的名字,按压着她的伤口,但那涌出的鲜血和失去血色的脸庞,都在宣告着一个残酷的事实。
就在这绝望弥漫的时刻,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入这片狼藉的战场外围,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猎食者。
车门打开,率先下来的是面容冷峻的姜环和眼神灵动的姜瑶,最后,一身素雅长衫、戴着金丝眼镜的姜忱缓步走下。
他无视满地的尸体和燃烧的残骸,径直走到跪坐在地、抱着严隽的江水溶面前。
目光落在严隽惨白的脸上和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上,姜忱温声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江先生,姜家,可以救她。”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江水溶耳边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姜忱,那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悲痛、难以消弭的暴戾,以及最深切的不信任。
这个刚刚还派来强敌、导致严隽重伤的罪魁祸首之一,此刻却说能救人?
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你不信?”
姜忱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并不意外。
他缓缓蹲下身,与江水溶平视,然后伸出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并未去触碰伤口,而是轻轻搭在了严隽冰冷的手腕脉搏处。
他的动作看似寻常,但指尖却仿佛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隐隐有微不可查的气流在指尖与手腕接触处流转。
这并非现代医学的把脉,更像是某种古老传承的探息之术,带着道家导引、内视的玄妙意味。
顷刻之间,奇迹发生了!
严隽那原本已经气息奄奄、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她那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竟然极其艰难地,重新睁开了一条缝隙!
虽然眼神涣散,焦距模糊,但确实是睁开了!
“严隽!你醒了!”
江水溶大喜过望,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颤抖,他紧紧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严隽的目光涣散,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聚焦到近在咫尺的江水溶脸上。
她无视了周围的一切,包括蹲在一旁的姜忱,只是用尽最后一丝清明,虚弱地、断断续续地开口,声音微若蚊蝇:
“替我…告诉蓓儿…替我向她说一声……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抛弃她。但是……做为母亲,终究是…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
失忆也好,当年的无奈与挣扎也罢,在生死关头,她心中最放不下的,依旧是这份对女儿的亏欠,以及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复杂情愫。
抛弃了就是抛弃了,事实就是事实,无法抹去。
“好了好了,快别说那些了!”
江水溶心如刀割,在他看来,那些陈年旧账在生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现在只想她活着!
他急切地打断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真相,目光灼灼地锁住她涣散的眼眸,
“其实,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当初的那个...”
他想说,当初那个原主,并非今日穿越而来的他!
他想告诉她真相,想让她明白,她无需为“曾经那个江水溶”而对眼前的他背负任何愧疚!
可他急切的话语还未说完,严隽那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翕动,睫毛轻颤,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道:
“你…从来就只有一个你……当初的你...也是你...”
江水溶还想再解释,想告诉她不一样的真相,然而——
下一秒,严臻头猛地一歪,最后一丝生机如同被掐断的烛火,彻底熄灭。
刚刚睁开的目光彻底黯淡下去,身体也完全瘫软。
这一回,她不仅仅是昏迷,而是气息全无,脉搏静止,心跳停歇……已然是濒死,甚至可能……已死!
“严隽!严隽!”
江水溶惊恐地探查着她的鼻息和颈动脉,感受着那一片死寂,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更大的绝望吞噬!
他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如同濒死的野兽,死死盯向姜忱。
姜忱缓缓收回手,摇了摇头,面色凝重:
“她的心脉受损,生机已近乎断绝。想救她,必须立刻回姜家祖地,借助家族传承的秘法。在这里,凭我一人之力,回天乏术。”
一直强撑着守在旁边的李亚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急声道:
“江哥!别信他的!咱们还是赶紧去医院吧!现代医学肯定有办法!”
他打心眼里就看不惯姜忱这副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神棍做派,觉得极不靠谱。
然而,久经沙场、对生死界限异常敏锐的江水溶,已经清晰地感觉到怀中这具身体正在迅速变冷、变僵。
没有了气息,没有了脉搏,没有了心跳……医院,恐怕连抢救的机会都不会给。
时间,每一秒都在杀死严隽残存的生机。
须臾之间,江水溶做出了决断。
他不顾自己右肩撕裂般的剧痛,双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将严隽冰冷的身躯打横抱起,稳稳地护在怀中。
他看向姜忱,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好,我跟你回姜家。你,前面带路。”
“放心,”
姜忱迎着他的目光,郑重颔首,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姜忱,愿以江南姜家声誉与家族名义作保,所托之事,必定倾尽全力,说到做到!”
话落,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向自己的轿车。
姜瑶跟着姜忱上了车,坐在后排,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疯狂吐槽:
「以姜家名义作保?
问过谁了?
我姜瑶同意了吗?
就这样轻飘飘一句话,就把整个家族都绑上你的战车了?
你这自以为是的家伙!
合适吗?!
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
……」
另一边,江水溶抱着严隽,迅速上了李亚那辆虽然布满弹痕、但还能发动的汽车。
李亚一边快速启动引擎,一边忍不住再次劝道:
“江哥,你为什么相信他?
万一他是个骗子,或者另有图谋……”
江水溶低头看着怀中仿佛沉睡过去的严隽,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血迹,头也不抬,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
“如果他敢骗我……”
他顿了顿,抬起眼,眸中是一片尸山血海般的杀意,
“那我就屠了他们姜家满门!”
诈骗分子,理应付出代价!
而耽误救治严隽的代价,他姜家,承受不起!
辛红姬和秦庆虽然都挂了重彩,疲惫不堪,但见此情形,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钻进那辆外观损毁严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车里,发动引擎,紧紧跟在了李亚的车后面。
此时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
而当艾伯特那辆招摇的豪车,拉着刺耳的刹车声,终于“准时”赶到现场时,与他几乎同时抵达的,是成群结队、警灯闪烁的警车和鸣笛凄厉的救护车。
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如同战后废墟般的街道,以及那几辆绝尘而去的车尾灯,艾伯特眨了眨他那双碧蓝的眼睛,脸上那兴奋期待的表情瞬间垮掉,变成了讪讪的失望。
他对着看向他的警察和医护人员,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标准贵族式微笑,摆了摆手:
“误会,误会,我就是个……过路的,纯属过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