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的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水,哗啦啦地散去,留下满地狼藉(主要是“凯旋军”破碎的心和没来得及带走的灯牌)。
辛红姬脸上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像只刚充了电的兔子,一把拽住准备开溜的江水溶的胳膊,力道之大差点把这位新晋“江南会馆台柱子”拽个趔趄。
“江哥!走!必须走!庆功宴!顶级日料还是法式大餐?你挑!今晚不醉不归!”
辛红姬两眼放光,仿佛已经看到江水溶被灌趴下、大家伙一起高歌“今天是个好日子”的画面。
一想到宣凯那鬼哭狼嚎被抬下去的样子,她就觉得浑身毛孔都透着舒爽,这不得好好庆祝三天三夜?
江水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切换成一种混合了惊恐、为难和好爸爸光辉的复杂表情。
他一边努力想把自己的胳膊从辛红姬的“铁钳”里拯救出来,一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行不行!红姐!真不行!心意领了!大大的领了!但今天真不行!”
他努力挤出最真诚、最无辜的眼神,语气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我跟闺女说好了,今儿出来是‘送外卖’!送完就回家!得准点回去!蓓儿还在家等我呢!而且,”
他加重语气,搬出终极武器,“明天周一!我得早起送闺女上学!祖国的花朵,不能耽误啊!”
那咧嘴一笑,好爸爸的做派简直要溢出屏幕,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是女儿奴我骄傲”的圣光,让人根本生不出拒绝的念头——
尤其是不想背上“耽误祖国花朵上学”这口大锅。
旁边的秦庆(江南会馆另一位管事)看得分明,赶紧上前打圆场,轻轻拽了拽辛红姬的胳膊:
“红姐,红姐!江哥说的在理!吃饭嘛,简单!啥时候不能吃?今天江哥刚打完比赛,肯定也累了,还得回去陪孩子,理解理解!庆功宴改日再约,咱挑个江哥方便的日子,好好热闹热闹!”
他一边说一边给辛红姬使眼色:
孩子是江哥的软肋也是命门,这理由无懈可击!
辛红姬那股兴奋劲儿像被戳破的气球,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小嘴撅得老高:
“唉!可是……今天这是庆功宴啊!”
她看着江水溶那张写满“我是好爸爸”的脸,再看看秦庆递过来的眼色,最终只能像只斗败的小公鸡,蔫蔫地松开了手,“那好叭!太遗憾了!这么喜庆的事居然不庆祝一下……”
“下次!下次一定!”
江水溶如蒙大赦,赶紧拍胸脯保证,笑得见牙不见眼,“红姐放心,下次咱们不醉不归!我请!”
他豪气干云地拍了拍辛红姬的肩膀(力道明显轻了很多),脚底抹油就想溜,“那我先撤了!闺女还在家眼巴巴等着我呢!回见啊各位!”
他迈着轻快(逃命)的步伐,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朝着会馆大门走去。
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今晚给闺女加个什么宵夜小零食来弥补(虽然他觉得自己打比赛赢钱就是对父女俩最好的礼物)。
胜利的喜悦和即将见到小棉袄的温馨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整个人都飘乎乎的。
然而,这股飘飘然的感觉,在他距离大门还有十步之遥时,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墙,“啪叽”一下摔得稀碎!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速冻了一般,嘴角还维持着上扬的弧度,眼神却充满了惊愕、心虚,以及一丝丝……绝望?
只见在大门内侧,靠近安全出口、光线最昏暗的那个观众席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像一株安静的小蘑菇,默默地站在那里。
她身上还规规矩矩地背着一个粉色的小书包,书包上挂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熊挂件。
场馆内残留的喧嚣似乎都与她无关,她只是安静地站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透过那副小小的平光眼镜(今天戴的是金丝边款),平静无波地注视着僵在过道中央、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亲爹。
不是江蓓儿又是谁?!
“蓓…蓓蓓…蓓…蓓儿?”
江水溶的声音像是卡了壳的老式录音机,刚才在擂台上口若悬河、指点江山的伶俐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结结巴巴的惊恐。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几步就跨到了江蓓儿跟前,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蹲了下来,高度瞬间与闺女齐平,脸上堆满了心虚又讨好的笑,声音都变了调:
“宝…宝贝闺女!你…你不是在家写…写作业吗?怎么…怎么跑这儿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摸摸闺女的小脑袋,仿佛想确认这不是幻觉。
江蓓儿没有躲开,任由那只还带着汗水和擂台尘埃的大手落在自己头顶。
她只是微微歪了歪小脑袋,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精准地扫描着自家老爸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用那特有的、软糯却毫无波澜的童音,清晰地陈述事实:“爸爸,你今天出来送外卖了?”
她顿了顿,小嘴一抿,眉头都没皱一下。
江水溶:“……”
他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
不,是万箭穿心!
那点胜利的喜悦和发财的兴奋,瞬间被闺女这有理有据、逻辑清晰的“指控”冻成了冰疙瘩,哗啦啦碎了一地。
完了!
芭比q了!
人设崩了!
翻车了!
还是被自家五岁的小法官当庭宣判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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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贵宾观赛区
单向玻璃后,严隽的指尖几乎要嵌进冰冷的金属窗框里。
她刚才还在为江水溶那深藏不露的身手和潜在的危险性而心惊,思考着如何迂回接近。
下一秒,就看到那个小小的、背着书包的身影出现在如此血腥暴力的格斗现场!
他竟然!
让那么小的孩子!
来看这种比赛?!
严隽只觉得一股寒气混合着滔天怒火,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之前所有关于“缓一缓”、“再观察”的念头,被这刺眼的一幕烧得灰飞烟灭!
监控画面里,江水溶那蹲在地上、结结巴巴、满脸心虚的样子,在她眼中不再是沙雕,而是罪证确凿的不负责任!
把年幼的女儿带到这种充满暴力和危险的地方?
这比看美女、教坏富二代严重一万倍!
这男人,根本毫无底线!
严隽猛地转过身,周身的气压低得让监控室里的工作人员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
“风敏。”
“计划提前。”
“现在,立刻,把那份‘喝茶邀请’准备好,明日送到江南会馆那位江先生手里。”
“告诉他,严隽,请他——”
“务、必、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