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早看透此局,留有退路。”
“之所以亲自踏入陷阱,只为证明一件事——纵使天下高手联手,他也依旧无敌于世。”
“事实亦如此,若非朱大天王暗中偷袭一掌,无人能动他分毫。”
“即便是巅峰时期的李沉舟,在全盛的燕狂徒面前,也不过如稚子般不堪一击。”
在场众人皆被张世安所言牢牢攫住心神。
高台之上,张世安轻摇折扇,神色从容,唇角微扬,缓缓道:
“世人皆知,燕狂徒之所以强大,除了那仿佛自天地间奔涌而出的魔性根基外。”
“更在于他那一身匪夷所思的武学造诣,强悍之处,令人咋舌。”
“他不拘正邪,行止乖张,心高于顶,亦冷酷无情。”
“但他的智谋、胆识、气魄与战力,却足以让所有人震骇敬畏。”
“自幼年起,燕狂徒便展露出异于常人的武道禀赋。”
“习武不过数载,十岁即自创绝技,十三岁已登武道宗师之境,当时震惊四邻,无人不信其为百年奇才。”
“二十岁时,已臻天人后期,名动八荒。”
“二十五岁那年,因得武林至宝‘无极仙丹’,连服四枚,功力暴涨,威势冠绝当世,无人敢撄其锋。”
当听到“十三岁入宗师”一句时,厅中众人神情骤变,心头猛然一震。
此前他们一直以为,燕狂徒之所以如此恐怖,全因吞服了那传说中的无极仙丹。
毕竟此丹乃武道圣物,一枚便可增六十年内力,重塑筋骨血脉。
而他一口气服下四枚,实力自然水涨船高,达到常人难及之境,倒也说得通。
换作他们若有此机缘,未必不能比肩此人。
可如今才明白——自己错得太远。
即便没有无极仙丹,燕狂徒也不会是凡俗之辈。
单凭十三岁便踏足宗师这一点,
放眼九洲大地,千年之内能出几人?
未曾登峰,不知山高;未临深渊,不知己渺。
越是强者,越觉自身如尘。
高台上,张世安继续娓娓道来:
“燕狂徒生性跳脱,坚信武学之道,贵在变化,变则活,活则进,进则霸,固步自封者终将被淘汰。”
“他本就非常人,武功初成后,竟主动研习少林与武当两家绝学。”
“在他看来,天下武功,至刚至猛者莫过于少林,至柔至绵者莫过于武当。”
“于是他凭借百年难得一见的悟性,将两派精髓融会贯通,补其所短,取其所长,将武艺推至前所未有之境。”
“他不止改良名门正派的功夫,凡所遇武学,无论出身何门,皆细心揣摩,择善而用。”
“后来更是遍访天下,搜罗百家技艺,集众家之所长,创出独属于自己的路数,走出一条前无古人的武道之路。”
“他像一个永不满足的求道者,哪怕是最阴毒的邪门外功,也能从中窥见精妙,化为己用。”
“譬如那原本只用于刑讯逼供的粗浅掌法‘玄天金乌掌’,经他稍加演化,竟成杀人无形的狠招。”
“一经施展,掌劲如针,穿筋透脉,痛彻心扉,防无可防。”
“又以武当剑诀‘天地同寿’为基,另创一式杀招,名为‘玉石俱焚’。”
“这一式宛如苍穹裂变,一出即毙敌于无形,任你身法如电、招式如风,也难逃其锋芒。
此招一经发动,便如江河决堤,势不可回,形同以命搏命,总能抢先一步命中对手。”
“他以少林百步神拳为根基,悟出了一门远距离发劲的掌功。”
“双掌推出,内力如潮涌般穿透人群,诡谲莫测,竟能越过千人之众,直取远处敌人命门。”
“此后燕狂徒行走江湖,天下已鲜有可与之争锋之人。”
“二十五岁那年,他再得奇缘,服下四枚无极仙丹,功力暴涨,跃居当世第一。”
“自此之后,黑白两道无不低头俯首,他纵横四海,号令群雄,先后创立‘权力帮’,统合南北武林势力,威震大江南北。”
大厅之中。
众人皆被这段往事震得心神动荡。
听张世安娓娓道来,燕狂徒的形象并非只是杀伐果断的枭雄,反而透着一股对武学近乎执拗的渴求。
他在武道之上,始终如饥似渴地汲取所见所闻,融会贯通,去粗取精。
凡有益者,皆为己用,最终自成一家,开创不世绝学。
十三岁便登临宗师之境,足可在江湖立足称雄。
二十岁踏入大天人之列,技压群伦,已达出神入化之境。
二十五岁于群雄围剿中脱颖而出,夺得武林至宝——无极仙丹。
从此内力通玄,傲视寰宇,无人能敌。
可奇怪的是,在这一切过往里,竟不见他癫狂暴戾的影子。
后来为何又落得举世皆敌、血染山河的局面?
众人满心疑惑,不由再次望向高台。
高台上。
张世安轻啜一口清茶,唇角微扬,缓缓开口:
“那一年,燕狂徒遇上了一位姓李的女子。
纵然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也有柔肠百转的时候。”
“两人相伴不久,女子便为他诞下一子。”
“可惜她自幼体弱,生下孩子后不过数载,便香消玉殒。”
“燕狂徒本就是个痴于武道的人,妻子在时,尚能分些心思顾及家事。”
“待到人去楼空,他便一心只想攀登武学巅峰。”
“那时他的武功正处临界,稍有差池,便会走火入魔,心神俱焚。”
“他再也无暇照看幼子,索性让孩子随母姓,并将他带入权力帮中,任其自生自长。”
“这个孩子,便是李沉舟。”
“燕狂徒无心教子,只传了些粗浅功夫。”
“却不曾想,李沉舟天资卓绝,不但将所授武功尽数掌握,更能触类旁通,另辟蹊径。”
“见他如此聪慧,燕狂徒心中欣慰,索性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李沉舟果然不负厚望,修为一日千里,然而野心也随之膨胀。”
“而彼时的燕狂徒,早已沉浸于武道,对帮务不闻不问。”
“权力帮在他手中,松散无纪,成员鱼龙混杂,不过是乌合之众。”
“而成年后的李沉舟,极擅驭人,掌权之短短短几年,便将权力帮打造成南武林首屈一指的大派。”
“但他始终不知,燕狂徒正是自己亲生父亲。”
“他太过看重权柄,欲要彻底掌控权力帮,便视燕狂徒为眼中钉。”
“虽知对方不理帮中事务,但其一身实力深不可测,始终令他寝食难安。”
“于是李沉舟暗中集结人手,联合各大门派高手,设局围杀燕狂徒。”
“先是派出杀手轮番刺杀,结果不言而喻。”
“后来更无所不用其极,借刀杀人,反将血案栽赃于燕狂徒身上,渐渐将他塑造成嗜杀成性的魔头。”
“而燕狂徒冷眼旁观一切,明知是儿子步步紧逼。”
“却仍选择沉默,只为借此磨砺其心性,成全其成长。”
“直到某日,李沉舟故意放出消息,宣称燕狂徒身怀无极仙丹。”
“此言一出,天下震动,群雄蜂起,誓夺仙丹。
终在武夷山上布下天罗地网,爆发一场惊世血战。”
“那一役,死伤遍野,黑白两道折损无数豪杰,却仍未能留下燕狂徒。”
“余下的事,诸位先前也都听过了。”
“负伤遁走的燕狂徒,因伤势过重,劫持了水道盟朱大天王麾下邵流泪为人质。”
“后来邵流泪偷得无极仙丹,却阴差阳错,反倒成全了萧秋水。”
“燕狂徒的前半生,纵横四海,快意恩仇,所向披靡。”
“他虽非穷凶极恶之徒,却行事肆意,目空一切,杀伐过重;最终,竟甘心落入亲生儿子的算计之中。”
“武夷一役,黑白两道群雄尽出,十六大门派尽数到场,连武当、少林等隐世高人都现身江湖。”
“水道盟七大长老倾巢而出,全力帮李沉舟携四大护法亦亲临战场。”
“那一战,血染山涧,尸横遍野,惨烈至极,闻者动容。”
“有人秉持武林正道,欲除暴安良,讨伐燕狂徒这等煞星。”
“但更多人觊觎利益,只为夺得他身上的无极仙丹。”
“早已洞悉真相的燕狂徒,坦然赴局,欣然迎战。”
“此乃大宋百年来最浩大的一次围剿。”
“纵使当年围剿疯魔关七,也未曾调动如此众多顶尖高手。”
“唯有两百年前,九洲联手围剿神魔二人那场大战,方能与之比肩!”
“换作常人,早被这般阵仗吓得魂飞魄散。”
“可燕狂徒心中燃起的,却是沸腾的战意与狂喜。”
“他视天下豪杰如棋子,单枪匹马冲阵杀敌,竟无人可挡其锋。”
“激战之中,他亲手将儿子李沉舟击成重伤,又以无极仙丹为他续命疗伤,只为重塑其筋脉根基。”
“此战过后,大宋江湖元气大伤,英才折损,新老交替断层严重。”
“燕狂徒最终遭人暗算,背后中掌,身负数十创,利刃贯穿胸腹,才被迫败退。”
“即便强如他,脱身后也不得不隐匿十五年,潜心养伤。”
“代价更是沉重——足足折损了五成功力,方才保得性命。”
·
高台之上,
张世安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望着仍沉浸在往事余波中的众人。
不待他们缓过神来,便再度开口:
“胜败由我,岂系苍天?笑谈间烽火连营。”
“争时,天地有序;战起,败者不留!”
“这便是燕狂徒毕生信守的铁则,而他的一生,也的确光辉夺目,震古烁今。”
“那一战后,诸多门派日夜惶恐,唯恐他日归来复仇。”
“殊不知在燕狂徒眼中,战便战矣,何须记恨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