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见。” 周耀庭这句冷冰冰的话,像一盆冰水混合着铁蒺藜,从朱怡贞的天灵盖狠狠浇到脚底板,浇得她透心凉,魂飞天外!“软禁!这是要软禁老娘!他根本没信我那些鬼话!他在等!等什么?等调查十六铺码头的消息?等蓝心洁和顾大叔落网?还是在等别的什么证据,好把我彻底锤死?!”
她被两个铁塔似的特务像拖死狗一样,从冰冷的地板上拖起来,押进一间只有一张破床、一个马桶、一扇被铁条焊死的窗户、连个鬼都找不到的、散发着霉味和馊味的、堪比太平间停尸房的、绝对能憋死苍蝇的、小得不能再小的、“豪华”单间里。
“哐当!” 铁门在身后合拢,落了锁。黑暗、死寂、绝望,像潮水一样,瞬间将她吞没。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朱怡贞瘫坐在冰冷潮湿、散发着可疑气味的地板上,抱着膝盖,把脑袋深深埋进去。刚才在周耀庭面前那副“崩溃哭诉、拼命求饶、机智甩锅”的伪装瞬间崩塌,只剩下彻骨的寒冷和……“老娘好想回家!想空调wiFi西瓜,想刷手机看剧,想当一条咸鱼!这鬼地方!这鬼日子!老娘不想玩了!放我回去!”
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混着脸上的灰,糊成一团。肩膀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周扒皮!你个老狐狸!老阴比!老不死的!老娘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整我!呜呜呜……林楠笙!你这个死冰块!跑哪去了!顾大叔!心洁姐!你们在哪啊!小太阳!你送完情报就跑了!也不来救救我!呜呜呜……”
她哭得稀里哗啦,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形象全无,什么穿越者自尊,什么革命者气节,在死亡的恐惧和孤立无援的绝望面前,统统被碾得粉碎。她现在只想回家,想妈妈,想她那张温暖柔软的大床。
哭着哭着,哭累了,眼泪也流干了。她抬起头,看着铁窗外那一方狭窄、灰暗的天空,几只乌鸦“呱呱”叫着飞过,像是在给她唱挽歌。
“呸!哭有屁用!眼泪能淹死周扒皮吗?能救出心洁姐和顾大叔吗?能保住苏北的同志吗?能救老娘自己吗?”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响起,微弱,但顽强。是那个经历了无数甲方毒打、加班蹂躏、依然顽强活到升职加薪(然后穿越)的职场老兵朱怡贞的灵魂在咆哮。
“不能!” 她狠狠抹了把脸,把鼻涕眼泪擦在袖子上(反正也没人看)。“哭没用!等死更没用!老娘还没活够!还没把周扒皮踩在脚下!还没看到小太阳当将军!还没看到心洁姐成影后!还没赚够钱当富婆!还没……还没跟林楠笙那冰块脸算账(什么账?不知道!反正要算!)!老娘不能死在这里!”
求生欲,像一簇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灰烬中挣扎着燃起。她开始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现状。
“周耀庭没立刻杀我,说明我对他还有用。要么是鱼饵,钓更大的鱼。要么是想从我嘴里撬出更多东西。要么……他还没完全确定我的‘罪名’?还在犹豫?”
“他派人去查十六铺码头和姓陈的,说明我编的瞎话,他至少信了……三成?或者,他只是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但他一定会查!一旦查到是假的,我的死期就到了。”
“时间!时间不多了!必须在他查到真相、或者失去耐心之前,想办法逃出去!或者……让他彻底没工夫管我!”
“怎么逃?这里铜墙铁壁,门口有守卫,窗户焊死,除非老娘是土行孙!”
“让他没工夫管我?除非……有更大的事发生!让他焦头烂额!让他自身难保!”
更大的事?什么事能比抓“共党嫌犯”朱怡贞更大?除非……
“除非……他周耀庭自己,成了‘嫌犯’!” 一个大胆到疯狂、阴损到极点的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沌的脑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周耀庭不是最喜欢搞内斗、抓内奸、栽赃陷害吗?老娘就让他也尝尝这个滋味!”
“目标——陈默群!” 这个名字,毫无征兆地跳了出来。“对!就是陈默群!76号上海站前站长,被周耀庭挤走的王世安余党头子!周耀庭的死对头!把他拉下水,让周耀庭后院起火!让他们狗咬狗!咬得越狠越好!最好同归于尽!”
“可是……怎么咬?陈默群也不是省油的灯,老奸巨猾,而且现在失势,躲在南京,怎么搞他?” 朱怡贞脑子飞快转动,搜索着一切关于陈默群的信息。
“林楠笙!对!林楠笙以前是陈默群的心腹!虽然现在跟了周耀庭,但肯定知道陈默群不少黑料!而且,林楠笙现在处境也微妙,如果陈默群倒了,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说不定……能把他彻底拉下水,跟我们绑死!”
“还有!陈默群在南京,但他上海还有势力!还有心腹!比如那个副站长……叫什么来着?对了!张副官!张冲!听说对陈默群很忠心,一直对周耀庭不服气,暗中还有小动作!如果能策反他,让他反咬陈默群一口……嘿嘿嘿!”
“策反?怎么策反?威逼?利诱?抓把柄?老娘现在自身难保,拿什么策反人家?” 朱怡贞犯了难。“等等!把柄?周耀庭手里有没有陈默群的把柄?肯定有!他们斗了那么久!周耀庭那个老阴比,肯定收集了一堆陈默群的黑材料!如果能搞到手……”
“搞到手?怎么搞?我现在是阶下囚!插翅难飞!”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林楠笙!对!只有林楠笙能搞到!但他会冒险吗?他现在自身难保,肯为了我去偷周耀庭的保险柜?想屁吃呢!”
绝望再次袭来。“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只能等死?”
就在这时,“叩、叩叩、叩、叩叩叩……” 一阵极其轻微、有规律的敲击声,从墙壁那边传来。
朱怡贞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向声音来源——是靠近床头的那面墙。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摩尔斯电码?!” 她心脏狂跳!这节奏……是顾慎言教过她的紧急联络暗号!意思是——“我在隔壁。安全。等待。”
“顾大叔?!他在隔壁?!他怎么进来的?!这……这不可能!” 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瞬间将她淹没!“是丁!顾大叔是地下党老鸟!肯定有办法!他一定有办法!天不亡我朱怡贞!”
她强压激动,屏住呼吸,也用手指,按照记忆中的节奏,轻轻敲击墙壁回应:“收到。危险。周疑。急。”
墙那边沉默了片刻,再次传来敲击声,更长,更复杂。朱怡贞凝神细听,飞快地翻译:“已悉。林设法。陈有隙。张可图。静待。”
“林楠笙在想办法!陈默群那边有缝隙可钻!张冲(张副官)可以图谋!静待时机!” 朱怡贞差点欢呼出声!“太好了!顾大叔!林冰块!你们给力!老娘爱死你们了!” 绝处逢生的希望,让她差点哭出来。
“静待?等多久?等得起吗?周扒皮随时可能对我下手!” 她赶紧敲击回应:“等不及。周欲杀我。需急策。可否离间周陈,使其相斗?”
墙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回复:“可。需铁证。周有陈之把柄,藏于办公室暗格。林已知。待取。”
“周耀庭有陈默群的把柄!藏在办公室暗格!林楠笙知道!正在想办法取!太好了!拿到把柄,就能搞陈默群!然后……嘿嘿嘿!” 朱怡贞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但怎么把把柄送出去?怎么让陈默群知道是周耀庭搞他?怎么让张冲反水?”
她敲击:“把柄如何用?需人递与陈或张。我困于此。”
顾慎言回复:“你。可出。”
“我?出去?怎么出去?周耀庭能放我?” 朱怡贞懵了。
“苦肉计。” 墙那边只传来三个字。
“苦肉计?让我自己搞自己?装病?装疯?装死?” 朱怡贞脑子里飞快运转。“对!装病!重病!病得快要死了!周耀庭就算要杀我,也得等我‘好了’再杀吧?或者,他怕我死在牢里不好交代?可以借机把我送到医院?医院就好操作了!顾大叔肯定在医院有内应!到时候就能把我弄出去!对!就这么干!”
“装什么病?伤寒?霍乱?不行,传染性强,周耀庭可能直接把我隔离或者烧了。心脏病?突发性?这个好!突发性心悸,昏迷不醒,查不出大毛病,但又很吓人!就它了!”
她立刻敲击回复:“明早,突发心疾,昏迷。需送医。”
“可。” 顾慎言只回了一个字。
沟通完毕,墙壁那边再无声息。朱怡贞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感觉浑身虚脱,但眼睛却亮得吓人。“有救了!有戏了!老娘要演一场大戏!一场生死大戏!”
她立刻开始准备。首先,要让自己看起来“突发心脏病”。“怎么演?捂胸口?翻白眼?吐白沫?不行,太假。要内敛,要真实。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冒冷汗,嘴唇发紫,然后突然晕倒……”
她回忆着前世看过的医疗剧里的场景,开始默默练习。“关键是脸色和嘴唇!得憋气!对!憋气!把自己憋到缺氧,脸色自然就白了,嘴唇就紫了!再配合精神紧张(这个不用演,本色出演),完美!”
“然后,昏迷不醒。这个有点难,装睡容易露馅……对了!顾大叔说医院有内应!到时候可以给我用点药,让我真昏过去!稳妥!”
计划通!朱怡贞心里有了底,恐惧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兴奋和……恶作剧般的快感。“周扒皮!你关我?老娘就‘死’给你看!吓不死你!”
第二天一早,送饭的特务刚把一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和半个硬得像石头的窝头从门上的小窗口递进来,就听到里面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倒地。
特务一愣,凑到小窗口往里看。只见朱怡贞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双目紧闭,胸口微弱起伏,一只手还死死捂着心口,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
“喂!朱怡贞!别装死!起来!” 特务喊了两声,没反应。他有点慌了,这女人可是周主任重点“关照”的对象,要真死在这里,他担待不起。赶紧打开门锁,进去查看。
一探鼻息,微弱。一摸额头,冰凉。掀开眼皮,瞳孔都有点散了!
“卧槽!真出事了!” 特务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跑出去报告。
很快,周耀庭带着医生(他自己带来的)匆匆赶到。医生检查了半天,脸色凝重:“心律不齐,脉象微弱,疑似突发心疾,情况危急,需立即送医抢救,迟了恐有性命之忧。”
周耀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朱怡贞,眼神变幻不定。“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时候病?装的?不像。真病了?这么巧?” 他疑心病极重,但朱怡贞那副样子,确实不像装的(废话,憋气憋的,能像装的吗?)。
“送医院。” 周耀庭最终冷冷地吐出三个字。他不能让她死在这里,至少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她还有用。
“耶!计划通!老娘真是个天才演员!” 被抬上担架时,朱怡贞用尽最后一丝清醒,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然后放心地“晕”了过去。
她被紧急送往一家日本人控制的、但顾慎言早有安排的医院。一进医院,就被“热心”的医护人员(顾慎言的内应)接手,推进了抢救室。周耀庭派了两个人守在门口。
抢救室里,门一关,“医护人员”立刻给朱怡贞注射了一针镇静剂(微量,无害),让她真的昏睡过去,同时给她脸上弄了点“病容妆”,更加逼真。然后,趁机将她转移到了另一间早就准备好的、偏僻的病房,留下一个替身(事先找好的、体型相仿的女病人)在抢救室继续“抢救”。
等朱怡贞悠悠醒转,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间干净的普通病房里,窗外阳光明媚(假的,窗帘拉着),身边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
“顾……” 她刚想喊,被“医生”眼神制止。
“朱小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医生”压低声音,是顾慎言!
“顾大叔!真的是你!” 朱怡贞激动得想哭,但浑身无力,只能眨眨眼。
“长话短说。”顾慎言凑近,声音极低,“林楠笙拿到了东西。周耀庭办公室暗格里,不仅有陈默群贪污、勾结日商、倒卖军火的证据,还有他私通重庆方面某些人的密信复印件。分量足够。”
“太好了!铁证如山!” 朱怡贞眼睛一亮,“怎么用?交给谁?”
“张冲。”顾慎言道,“林楠笙已经设法,让张冲‘意外’发现了周耀庭正在秘密调查陈默群,并且掌握了‘确凿证据’,即将上报南京,置陈默群于死地。张冲是陈默群的死忠,得知此事,必然惊慌愤怒。”
“然后呢?张冲会怎么办?向陈默群报信?还是自己动手?”
“两种可能。”顾慎言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一,他立刻向陈默群示警,陈默群会动用南京的关系,反咬周耀庭诬陷,双方撕破脸,狗咬狗。二,张冲怕被牵连,铤而走险,偷走或毁掉证据,甚至……对周耀庭下手。无论哪种,对我们都有利。”
“高!实在是高!借刀杀人!坐山观虎斗!” 朱怡贞佩服得五体投地,“那张冲……能上钩吗?”
“已经上钩了。”顾慎言语气平淡,“林楠笙安排的人,刚刚‘看到’张冲秘密进入了周耀庭的办公室区域,行踪鬼祟。现在,估计正在‘寻找’证据。”
“卧槽!动作这么快!林冰块牛逼!” 朱怡贞兴奋,“那我们接下来干嘛?”
“等。”顾慎言道,“等他们咬起来。你在这里‘养病’,我会安排人保护。一旦周、陈斗起来,周耀庭就无暇他顾,我们可以趁机……”
话未说完,病房门被轻轻敲响。顾慎言立刻直起身,恢复医生模样,打开门。门外是林楠笙!他穿着便装,脸色凝重,对顾慎言微微点头,快步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不怕暴露?”朱怡贞急道。
“时间紧迫。”林楠笙言简意赅,看了一眼顾慎言。顾慎言点点头,走到门口把风。
林楠笙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朱怡贞苍白的小脸(病容妆效果),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张冲拿到了复印件,但没动原件。他复制了一份,派人连夜送往南京,给陈默群。原件……他藏起来了。”
“藏起来了?想留着要挟周耀庭?这张冲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朱怡贞咂舌。
“嗯。周耀庭已经察觉办公室被人动过,正在秘密调查。但他首先怀疑的,是南京方面的人,或者……我。”林楠笙语气平静,但眼神锐利,“他暂时还怀疑不到张冲。但以他的多疑,很快会查到。”
“那怎么办?等他查到张冲,不就露馅了?张冲会把我们供出来吗?”朱怡贞担心。
“不会。”林楠笙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因为,那份‘原件’,很快就会‘回到’周耀庭手里。而且,会多出一点……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 朱怡贞和顾慎言同时看向他。
“一份‘张冲’与陈默群密谋,准备里应外合,除掉周耀庭,重新掌控上海站的‘计划书’。”林楠笙淡淡道,“笔迹是模仿的,但足够以假乱真。放在周耀庭一定能找到的地方。”
“卧槽!栽赃嫁祸!反间计!林楠笙你真是个狼灭!” 朱怡贞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兴奋地两眼放光,“这样一来,周耀庭肯定会勃然大怒,不顾一切先干掉张冲,甚至对陈默群在上海的残余势力进行清洗!而陈默群收到张冲送去的‘真证据’,也会认为周耀庭要对他下死手,必然拼死反扑!到时候……嘿嘿嘿,76号内部就得天翻地覆!狗脑子都打出来!”
“不错。”林楠笙点头,“届时,周耀庭自顾不暇,对我们的追捕自然会放松。甚至,为了对抗陈默群,他可能还需要借助……‘外力’。”
“外力?我们?”朱怡贞指指自己鼻子。
“是‘贞心集团’,和蓝会长的‘人脉’。”顾慎言接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周耀庭想要在清洗中站稳脚跟,需要钱,也需要社会关系的支持。蓝会长,可以成为他‘拉拢’的对象。而你,作为蓝会长的‘好友’和曾经的‘合作者’,自然也就……‘安全’了。”
“一环扣一环!天衣无缝!绝了!” 朱怡贞激动得想拍床板(没力气),“那我们接下来就躺着看戏?”
“不。”林楠笙摇头,目光深沉地看向朱怡贞,“你需要‘病愈’出院,然后,主动去找周耀庭。”
“什么?!我还去找他?自投罗网?” 朱怡贞傻眼。
“表忠心,献计策。”林楠笙一字一顿,“告诉他,你‘无意中’得知,陈默群和张冲要对他不利。你‘感激’他的不杀之恩,愿意‘戴罪立功’,帮他搜集陈默群的罪证,甚至……帮他‘联系’蓝会长,获取‘支持’。”
朱怡贞愣住了,随即恍然大悟:“我懂了!这是要让我取得周耀庭的‘信任’,至少是暂时的信任!同时,也是把蓝心洁和‘贞心集团’推到明面上,成为周耀庭需要拉拢的‘力量’,而不是追查的‘目标’!高!实在是高!一举多得!”
“风险很大。”顾慎言沉声道,“周耀庭生性多疑,未必会全信。一旦被他看出破绽……”
“我会小心的!”朱怡贞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搞垮陈默群,为了自保,这险值得冒!再说,不是还有你们在背后给我撑腰嘛!”
林楠笙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