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卿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冰冷、反应机械的方逸眠，心中的警铃大作。
他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微微挑眉，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调开口：“醒了？”
方逸眠的视线落在他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简单地回应：“嗯。”
一个字，干涩得如同石块落地。
沈言卿不动声色地继续试探，目光扫向周围：“顾云昭呢？”
方逸眠依言转动脖颈，视线在横七竖八的玩家身上扫过，最后精准地指向一个角落，动作像是设定好的程序：“在那。”
沈言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顾云昭确实躺在那里。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起身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推了推顾云昭的肩膀：“醒醒。”
顾云昭被惊醒，猛地睁开眼，眼中带着未散的不耐与戾气，但在看清是沈言卿后，那戾气稍微压制了下去，只是语气依旧生硬：“有什么事？”
沈言卿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声音轻而稳，带着提醒的意味：“方逸眠不对劲。”
顾云昭闻言，甚至连看都没看方逸眠一眼，直接给出了解决方案，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简洁：“那就杀了他。”
沈言卿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紧，心沉了下去。
‘顾云昭也是假的。’
这个判断几乎瞬间成型。
眼前的顾云昭，缺乏了那份冷硬下的精准判断和对方逸眠实力的认知，只剩下纯粹的暴力倾向。
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
他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只是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身，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昏迷的玩家，开始清点人数。
一、二、三……十九。
少了一个。
他心中一顿，面上不显，开始仔细排查。
目光从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上掠过，最终确认——少了厄兆。
那个几乎将自己完全隐藏在灰色兜帽下、信仰厄运之神的玩家。
‘他去哪儿了？’ 沈言卿心中疑云密布。
‘二十个玩家，为什么唯独他不见了？是提前醒了离开了？还是……从一开始，他就和我们不一样？’
‘那个厄兆好像也是个怪人，从一开始就不说话，也没什么情绪波动……’
‘情绪……会是情绪，这不重要。’
‘？？？’
‘情绪……这不重要…’
‘……这是思维防火墙？有意思了。’
镜厅的束缚、玻璃墙内的复制体、诡异的昏沉、醒来后同伴的异常……零碎的线索像散落的拼图，在他脑海中翻滚，却因为关键信息的缺失，始终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像。
他按捺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只能继续扮演那个刚刚醒来、带着些许困惑的玩家。
他重新走回方逸眠身边，用一种带着点依赖和分享秘密的姿态，轻声说道：“顾云昭不对劲。”
方逸眠的反应与顾云昭如出一辙，甚至连语调都没有变化，冰冷地吐出四个字：“那就杀了他。”
沈言卿：“……”
他感觉自己额头可能有青筋在跳。
‘我是不是有点不合群了？’
他荒谬地想，‘怎么这两个玩意儿脑子里只剩下‘杀了’这个选项？’
他半开玩笑地，带着点试探，看向方逸眠，语气轻松地问道：“那要是我也不对劲呢？”
方逸眠的目光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程序：“查清楚了再杀。”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石廊中格外响亮。
沈言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他甚至维持着挥掌后的姿势，看着方逸眠脸上迅速浮现的红色掌印，眼神冰冷。
他收回手，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其他尚未醒来的玩家，留给方逸眠一个冷漠的背影。
‘我就是有病，’ 沈言卿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跟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浪费口舌。’
方逸眠（冷漠）被他这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整个人都懵了。
他愣愣地转过头，看着沈言卿离开的背影，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不解”的波动。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脸颊。
‘为什么打我？’ 他困惑地想，‘我们之前……不都是这样处理问题的吗？’ 在他的认知里，清除异常是最高效的方式。
他下意识地起身，想要追上沈言卿问个清楚。
然而，他刚迈出两步，还没开口——
“啪！”
又是一记干脆利落的耳光，扇在了他另一边脸上。
方逸眠：？？？
他彻底僵在原地，捂着两边都开始发烫的脸颊，看着沈言卿那双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一丝嫌弃的眼睛，一个念头终于清晰地浮现出来：‘这个沈言卿……是假的。’
真的沈言卿，不会这样，至少……不应该这样。
反正他记忆里的沈言卿是温柔的，反正不是现在的有点暴躁的样子。
而角落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顾云昭，眼中戾气更盛，他看着沈言卿和方逸眠，心中冷冷地想：‘两个假的，聒噪。都杀了干净。’
就在这时，其他玩家也陆陆续续地苏醒过来。
他们揉着发胀的额头，脸上表情各异——有纯粹的茫然，有机警的打量，有掩饰不住的恐惧，甚至……还有几个人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略显亢奋的开心？
沈言卿看着那几个脸上带笑的玩家，内心一阵无语。
‘这怎么还有开心的？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梦魇啃了？’
这诡异的气氛让他更加确定，醒来的这些人里，恐怕没几个是“正常”的。
“别愣着了！” 顾云昭不耐烦的声音打破了这怪异的氛围，他指着石廊一侧阴影里，一个被浓密青苔和垂落藤蔓几乎完全掩盖的洞口，“那里能走！”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那个极其隐蔽的入口。
它位于背光处，若不是顾云昭指出，很难被发现。
在顾云昭那不容置疑的、带着暴躁的召集下，幸存的玩家们压下各自纷乱的情绪，带着警惕和一丝对出口的期盼，朝着那个幽深的洞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