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在房中又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母子二人说了些不咸不淡的家常话。
她看着墨玉苍白的脸色,终是起身。
“你好生休息。”
她没有多说些宽慰的话,只是替他掖了掖被角,便转身离去。
墨玉抱着那盒冰莲靠在床头,听着母亲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玉盒传来丝丝缕缕的寒意,他却觉得心口某处微微发着热。
望着那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口,他忽然觉得,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墨玉将冰莲交给小鹿仔细收好后,便好好歇着了。
墨家给林溪送了一大份谢礼。
团子绕着桌上堆积如山的锦盒飞了一圈,啧啧称奇。
“好东西啊!”
团子看着那么多东西,想着那个邪修。
“溪溪,那家伙也太能躲了,墨家这么多人找了这么久都没消息。”
林溪一边分拣着墨家送来的谢礼,一边回答团子的问题,“毕竟是上古禁术,总有些藏匿的秘法。不过……”
她指尖拂过一株流光溢彩的七霞莲,感受其中充沛的灵力,“他撑不了多久了,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灵药、晶石,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林溪也不禁感叹大家族的手笔果然不凡。
这些资源不仅品质上乘,其中更有几样即便在其他小世界也堪称稀有。
“团子,”她挑出几株根系完整、生机浓郁的灵植,“把这些移栽到空间里。”
“好嘞!”团子欢快地应了一声,将那几株灵植送入林溪的种植空间。
每个世界收集一些,这样以后无论去往哪个世界,都有了更充足的准备。
林溪正在院中将墨家赠予的灵植分门别类,团子忽然跃上墙头,好奇地张望着。
“溪溪,下面好热闹呀,到处都挂上了新的绸缎和灯笼,看着好庄重!”
林溪抬头,释放灵识顺着团子的目光探去。
只见回廊下,仆从们正有条不紊地展开一幅幅靛青色的锦缎。
锦缎上面用银线精心绣制的墨家云纹在日光下流淌着光泽。
他们小心地将锦缎抚平挂正,每一处褶皱都理得一丝不苟。
檐下,往日寻常的灯笼已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造型更为古雅大气的明角宫灯。
灯罩上绘着松鹤延年的图案,还未点亮,便已透出几分庄重华美。
不远处,几位老练的花匠正手持银剪,为道旁的花木做着最后的修整。
伴随着细碎的咔嚓声,过于恣意的枝叶被巧妙地理顺,让整个庭院在繁盛中更显秩序井然。
“应当是墨家的少家主确认大典将近了。”林溪解释道。
她走出小院,踏上白石小径。
沿途忙碌的仆役们见到她的身影,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立即退至道旁,垂首躬身。
那一张张低垂的脸上,带着恭敬和敬畏。
他们早已得了严令,这位林术师是墨府上最尊贵的客人,是连家主和两位少爷都敬重有加的人物。
一位正擦拭廊柱的年轻小厮一时看得有些怔住。
直到身旁的管事轻轻拉了他的衣袖,他才慌忙低下头,生怕方才的失礼冲撞了贵人。
府中忙碌的气氛中透着一种厚重的喜悦。
古木枝头系上了象征祥瑞的丝绦,亭台楼阁被仔细擦拭得一尘不染。
就连池中的锦鲤似乎都游得更欢快了些。
林溪走出墨府高大的门楼,刚一踏入锦夜城主街,一股混合着烟火气与喧嚣声浪的气氛便扑面而来。
街上明显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与装束。
有身着星纹白袍的观星阁弟子,有腰佩灵玉的世家子弟,显然各方势力都派了人前来观礼。
长街两侧的商铺早已装饰一新。
崭新的旌旗在微风中招展,更有不少店家挂出了特制的贺幡,醒目的“恭贺墨家”字样随处可见。
“这个小世界的术师与普通人相处倒也少见。”团子以前和林溪也去过类似的世界,倒没有那么融洽。
“是啊,挺好的。”
空气中交织着糖画的甜香、烤肉脂油滴落的焦香,还有鼎沸的人声。
往来行人脸上大多带着轻松的笑意,三三两两地议论着:
“听说那伤人的妖物已经伏诛了?”
“何止!里头好像还牵扯不小呢,墨家说了,大典前会给全城一个交代……”
“明日可得早些来,占个好位置,瞧瞧墨家少主的风采!”
“那是,我可是大老远跑过来看墨家少主的风姿,听说是个俊俏的人呢!”
……
林溪安静地穿行于这片欢腾的海洋中,她能理解这份喜悦。
对于锦夜城的寻常百姓而言,一个稳定、强盛且行事仁德的术师世家,便是他们能够安居乐业最坚实的保障。
破落小院的阴暗房间里,墨轩盘坐在唯一的破旧蒲团上。
城中那股日益浓郁的快乐气氛,如同无数根细针,扎刺着他因反噬而敏感不堪的神魂。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面目因嫉恨而扭曲。
凭什么?
当年父亲将家主之位传给墨衡时,他就是这般不甘!
明明他比大哥更懂得审时度势,比二哥更精于谋划,可父亲眼里永远只有那个天赋卓绝的二哥!
如今,连墨渊那个小辈都要踩到他头上,风风光光地成为少主?
凭什么那个性情乖张的小辈能稳坐少主之位?
这份不甘,在发现墨渊对那个病弱兄长异乎寻常的维护时,终于找到了完美的突破口。
他早就在谋划了。
只要墨玉这个“母体”死去,墨渊必定道心受损,还可能会一蹶不振。
他专门挑了机会扭曲着墨玉的记忆,时不时去打击那孩子本就脆弱的心神,让绝望成为滋养“灵”的温床。
明明差一点就成功了!
而现在,他却要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藏在此!
“都怪那个多管闲事的女人!”
“还想办大典?做梦!”
他低吼一声,五指狠狠抓向身旁散落的木块。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木屑飞溅,木块在他掌心被捏得粉碎。
木刺扎入皮肉,渗出暗红的血珠,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毁灭一切的冲动在胸腔里燃烧。
他绝不允许!他不好过,他们也别想!
等他恢复过来,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