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玲啊,别照了,够俊了!快出去吧,人家夏大哥等着呢!”
老夏已经坐下了,在靠墙的那张桌子旁。红梅给他倒了杯茶。
“夏哥你来了。”大玲说,声音比平时软一点。
老夏抬头看她,笑了笑:“对,我路过,来看看。”
大玲走过去,拿起茶壶,想给他添茶。
常莹这时走过来了。
她动作很快,挤到大玲前面,抢过茶壶:“我来我来。”
她给老夏倒茶,倒得很满,茶水差点溢出来。
“这位大哥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常莹声音很亮,带着刻意的热情,“开小汽车来的吧?真厉害。”
老夏有点尴尬,点点头:“代步的,代步的。”
常莹把茶壶放下,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在老夏旁边坐下。
“唉,”她叹了口气,声音低下来,带着点愁苦,“我也是单身,身边也没一个合适的人。日子过得难啊。”
大玲站在旁边,手里空着。她看着常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张姐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切好的西瓜,一片一片摆在盘子里。她看见这场景,嘴角一撇。
走到红梅旁边,压低声音:“瞧见没?癞蛤蟆盯上天鹅肉了!这常莹比大玲还敢想!”
红梅没接话,看着那边。
常莹身子往前倾,离老夏更近一点:“大哥,您看我这人实在不?我可能干了!洗衣做饭、下地干活、还会按摩……”
她说着,真的伸出手,要去捏老夏的肩膀。
老夏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太急,椅子往后倒,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不用不用!”他连连摆手,脸都白了,“真不用!”
大玲上前一步,扶起椅子。
老夏看着她,眼神对上。大玲很快移开视线。
“那什么,”老夏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弟妹,张姐,大玲,我先走了啊。我还有事,改天再过来。”
他转身就往门口走,步子很快,几乎是逃。
走到门口,拉开门,又回头看了一眼。
目光在大玲身上短暂停留,那视线滚烫,从脸庞滑下,掠过胸口,最后定在腰间。
然后门开了,他出去了。
引擎发动,车开走了。
大玲站在原地,手指攥着围裙边。
常莹还坐在那儿,脸上有点挂不住。
有些女人的可怜,是境遇造成的;有些女人的可悲,是自己选择的。前者让人同情,后者只能让人摇头——她明明可以站着活,却偏要跪着求。
红梅走过来。
“常莹,”她声音很平静,“东西我给你收拾好了,你赶快回家吧。我这不需要你照顾。”
常莹抬起头:“怎么能不需要呢?你这么大年龄了,怀孩子。家里有一个人搭把手也好呀。我就在这陪着,等到小松回来我就走。”
红梅还想说话,张姐把西瓜盘往桌上一放,哐当一声。
“常莹,”张姐叉着腰,“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红梅让你走,你就走。赖在这儿干嘛?想勾引老夏?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常莹脸涨红了:“你说谁勾引?”
“就说你!”张姐手指着她,“你有大玲的身段吗?人家这前凸后翘的,你有吗?干瘪身材,瘦得跟猴一样,脸黑得跟糖炒板栗一样,还去勾引。笑死人了。”
常莹站起来:“张春兰!你再说一遍!”
“我就说!怎么着?想打架?来啊!”
红梅拦住张姐:“行了行了,别吵了。”
她转向常莹,语气很坚决:“常莹,你今天必须走。我给你钱坐车。”
常莹看着她,眼圈又红了——这次可能是真的。
“红梅,”她声音软下来,带着哭腔,“你就让我在这吧。家里三个葫芦头,我都安排好了,全都住校了。我想着,小松去出海了,你一个人在家肯定不方便,我来搭把手。服侍你几个月。我是真心实意的。真的想报答你。”
红梅皱眉:“你报答我什么?我不需要你报答。”
常莹抹了把眼睛:“你放心,那个一万块钱我会还给你的。等我家三个儿子出人头地了,肯定是连本带息的还你。”
红梅愣住了。
“什么一万块钱?”她问。
常莹说:“小松给我的呀。给我盖房的。说不让我还了。”
常莹的话像一记闷棍,砸在红梅耳膜上。
她想起常松出海前那个清晨,他蹲在门口系鞋带,系了很久。她问怎么了,他说鞋带老开。现在她明白了——男人撒谎时,总爱摆弄手边的东西。鞋带、打火机、或者,一张存折。
吊扇的影子在墙上旋转,一圈,又一圈。
婚姻有时候像个漏斗,你以为装进去的是两个人的未来,漏下去的却是怎么也理不清的旧账和剪不断的牵扯。
你攥紧了手心里那点叫做“我们”的沙子,可总有风从指缝间吹过——那是他姓氏里带来的尘土,是他血脉里流淌的江河,是你必须学着与之共处的,爱的全部真相。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