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豹拄着战刀,半跪在地,肩甲破碎,鲜血淋漓,面对这超越理解的存在,这位身经百战的悍将眼中也首次露出了无力。行动部精锐们相互搀扶,面色惨白,手中的武器在法则波动下微微颤抖,失去了准头。玄机子长老须发凌乱,道袍破损,“两仪护身阵”的光辉在法则碎片的无形碾压下明灭不定,摇摇欲坠。云逸、清音嘴角溢血,勉力支撑,眼中充满了对天道之威的敬畏与恐惧。赵明、孙雅更是心神剧震,几乎要跪伏下去,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差距。
“法则碎片……这……这如何能敌?”清音声音发颤,玉尺上的光华黯淡。
“此乃天威……非人力可抗……”玄机子长叹一声,脸上露出苦涩。他毕生钻研天机,推演天道,此刻才真正感受到自身在浩瀚宇宙法则面前的渺小。
就在这万念俱灰之际,陈观却猛地挺直了身躯!他嘴角的血迹未干,脸色苍白如纸,但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并非鲁莽的战意,而是一种……明悟与决绝!
因为,他怀中的文明砚台,正传来前所未有的、近乎沸腾的震动!不再是警示,不再是共鸣,而是一种……渴望!一种面对同源而异质的力量时,产生的强烈吞噬与解析的欲望!与此同时,一段被封印在砚台深处、之前一直无法触及的模糊信息流,如同决堤洪水,涌入他的识海——那是关于“观察者”本质的零星真相,以及文明砚台真正的来历碎片!
“不!这不是毁灭!”陈观嘶声喊道,声音压过了法则的低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是‘观察者’留下的……考验!亦是……传承之引!”
众人愕然看向他,难以置信。
“陈文宗,你……”雷豹不解。
“没时间解释了!”陈观目光死死锁定那枚法则碎片,语速极快,“它并非要毁灭我们,而是要同化、扫描、记录我们的一切,将我们变成它数据库里的一个‘样本’!但万物相生相克,至高的秩序,亦有其运行的‘漏洞’与‘悖论’!文明之火,人性之光,便是其无法完全解析的‘变量’!”
他猛地看向玄机子:“玄机长老!助我!用你最强的‘欺天阵法’,扭曲此地天机,干扰它的绝对锁定!为我们争取一线生机!”
玄机子浑身一震,看到陈观眼中那不容置疑的信念,一咬牙:“好!贫道拼了这把老骨头!云逸、清音,布‘小周天星斗逆乱阵’!”
“雷队长!”陈观又看向雷豹,“赵明,孙雅!我需要你们的力量,不是攻击,而是守护!用你们最强的意志,最坚定的信念,构筑一道‘心念壁垒’,抵御它的法则同化!记住,我们是谁!为何而战!”
雷豹虽不明所以,但生死关头,对陈观的信任压倒了一切:“行动部!结‘铁血战魂阵’!死也要站着死!”
赵明、孙雅强忍恐惧,与行动部众人迅速靠拢,气息相连,一股惨烈、不屈的铁血战意混合着书院弟子对文明传承的坚守信念,冲天而起,虽然微弱,却顽强地对抗着法则的侵蚀!
玄机子师徒三人更是喷出精血,洒在法器上,拼尽全力布下阵法,道道星光逆流,暂时扰乱了此地的因果线,让那法则碎片的锁定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偏差和迟滞!
就是现在!
陈观一步踏出,孤身迎向那枚缓缓压下的法则碎片!他双手虚抱,文明砚台自怀中飞出,悬浮于身前,散发出温润却无比坚定的光芒。
“我知道你是什么了……”陈观对着法则碎片,也仿佛是对着冥冥中的“观察者”低语,“你们是‘收割者’,也是‘记录者’。你们播撒文明之种,观察其生长,最终……收割成果。这碎片,便是你们衡量文明的‘尺规’,亦是……埋葬无数文明的‘墓碑’!”
他每说一句,文明砚台的光芒就炽盛一分,表面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复杂到极致的金色纹路,仿佛在回应,在苏醒!
“但你们忘了,文明真正的力量,不在于是否完美符合你们的‘尺规’,而在于其不屈的韧性,在于其面对绝境时爆发的创造之光!这,是你们冰冷的逻辑永远无法计算,也无法理解的‘变量’!”
陈观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带着一种宣言般的决绝!他不再防御,反而放开了心神,主动引导那枚法则碎片的扫描之力,涌入文明砚台!
“不!陈文宗!” “老师!” 身后传来众人的惊呼!
这是在自杀!主动接受法则的同化!
然而,奇迹发生了!
当那蕴含着至高秩序之力的法则碎片的光芒触碰到文明砚台时,砚台并未被同化或摧毁,反而爆发出吞天食地般的吸力!砚台中心的混沌旋涡疯狂旋转,竟开始主动吞噬法则碎片的力量!
不,不是吞噬,是解析!是记录!是以文明的包容性,去理解、去容纳这外来的规则!
“嗡嗡嗡——!”
法则碎片剧烈震颤起来,似乎遇到了无法理解的现象!它试图反击,更强大的秩序之力涌出,要碾碎这个“异常点”!但文明砚台如同无底洞,来者不拒,表面金色纹路越来越亮,越来越复杂,甚至开始反向推演、补完碎片中蕴含的规则信息!
这是一场无声的、却凶险万分的较量!是两种不同“秩序”概念的碰撞!
陈观身处风暴中心,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他的身体在龟裂,鲜血从毛孔中渗出,识海仿佛要被两种巨力撑爆!但他眼神依旧清明,甚至带着一丝狂热!他明白了!文明砚台,并非单纯的传承之物,它本身就是某个远古超等文明,为了应对“观察者”这类存在而创造的最终兵器!是专门用来解析、对抗乃至……反向学习“观察者”技术的工具!
“轰隆!!!”
仿佛过去了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法则碎片的光芒骤然内敛,然后猛地爆发开来!但这次爆发,并非毁灭,而是化作无数流淌着金色数据的流光,如同百川归海,被文明砚台彻底吸收、封印!碎片本身,则变得黯淡无光,表面布满裂痕,“啪”的一声,碎裂成最基础的光点,消散于空中。
威压消失了。
平台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瘫倒在地,大口喘息,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们看着傲立在原地、虽然浑身浴血却气息愈发深邃神秘的陈观,以及那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温润祥和却又蕴含无边智慧光芒的文明砚台,眼中充满了震撼、敬畏,以及劫后余生的茫然。
陈观缓缓抬手,文明砚台落入掌心,温顺无比。他闭上眼,感受着砚台内汹涌澎湃的信息流。那枚法则碎片被完全解析了,其中蕴含的关于“观察者”的基础规则认知、部分科技树原理、乃至……一个至关重要的坐标和一段加密信息,都被文明砚台提取、破译!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众人,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我们……成功了。不仅活了下来,还得到了……通往下一阶段的‘钥匙’。”
他看向信标核心,那暗金色的多面体此刻光芒柔和,仿佛认可了他们的资格。一道新的、稳定的光门在核心前缓缓打开,门后传来清新自然的空气,那是离开的通道。
“此地不宜久留,星火可能卷土重来。我们立刻撤离。”陈观说道。
众人挣扎着起身,相互搀扶,走向光门。这一次,再无人质疑陈观的判断。
穿过光门,他们回到了死亡谷外围,阳光刺眼,却让人感到无比安心。
玄机子看着陈观,目光复杂,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和深深的敬佩:“陈文宗……不,陈道友。今日方知,何为真正的‘道’。天机阁……愿与书院,结为永世之盟。” 这是来自古老宗门最高规格的认可和承诺。
雷豹重重拍了拍陈观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观微微一笑,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手中紧握文明砚台。
风波未平,但希望的种子,已悄然种下。真正的传承,现于世间。未来的路,虽然依旧布满荆棘,却已有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