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蓝图既定,前期勘探和清理工作迅速展开。陈观亲自带队,再次前往灵植谷,进行更精细的测绘,并着手清理盘踞谷中的一些低阶精怪,为后续建设扫清障碍。这项工作相对顺利,在雷烈带领的行动队配合下,仅用数日,便将谷中威胁清除大半,并初步划定安全区域。
然而,就在勘探接近尾声时,一起突发事件打断了进程。一支在灵植谷外围警戒的小队,在巡逻至谷口约五公里处的一片废弃建筑群时,意外遭遇袭击,两名队员陷入昏迷,精神波动异常,被紧急送回总部救治。
根据幸存队员描述,袭击并非实体生物,而是一种无形的、令人产生极度恐惧和绝望幻象的精神冲击,源头似乎来自那片废弃建筑——一所大灾变前的职业技术学院旧址。
“战场怨灵?”陈观接到报告后,立刻警觉。这种由大规模死亡、特别是充满不甘与恐惧的集体意念汇聚形成的灵体,比普通鬼物更难对付,它们没有实体,物理攻击几乎无效,专门攻击心神。
龙雀以往处理此类事件,多采用强能量冲击或封印法,但往往治标不治本,甚至可能激化怨念。赵将军将此任务交给了陈观,希望他能用“文”的方法,尝试彻底解决。
陈观带着苏月和一支精干的小队,即刻出发。临近学院旧址,一股阴森、压抑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残破的教学楼如同巨兽的骨架,窗户大多碎裂,像空洞的眼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
“根据零散档案记载,”苏月翻阅着临时找到的资料,“这里在大灾变初期,曾是一个临时避难所,收容了数千难民。后来……爆发了极其可怕的传染病,又被外部暴徒围攻,最终……无人幸存。据说当时的景象,惨不忍睹。”
陈观默默点头,他能感觉到,这片土地沉淀着海量的痛苦、恐惧和绝望。他让队员在外围布防,自己则与苏月小心翼翼踏入校区。
越往深处走,精神压迫感越强。隐约的哭泣声、惨叫声、哀求声开始在脑海中回荡,试图勾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队员们虽然戴着特制的静心符,依旧脸色发白。苏月紧握武器,精神高度集中。
陈观屏息凝神,文明砚台在怀中散发温润气息,护住灵台。他并未直接对抗这些负面意念,而是放开心神,去“倾听”、去“感受”这些执念中蕴含的信息碎片。
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拥挤的教室,痛苦呻吟的病人,绝望的眼神,熊熊烈火,狰狞的狂笑……无数个体的恐惧汇聚成河,最终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充满不甘的集体意念——“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要被抛弃?”“好痛苦!”“恨!恨一切!”
“我明白了。”陈观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他们的执念,并非主动害人,而是死亡瞬间的极致痛苦和恐惧不断重放,形成了类似‘精神污染源’的场域。任何生灵进入,都会被动引发共鸣,陷入他们的死亡回忆。”
“那该怎么办?强行超度吗?”苏月问。
“不,”陈观摇头,“强行超度,如同镇压,只会增加怨怼。他们的核心诉求,并非毁灭,而是……被‘看见’,被‘理解’,被‘安抚’。”
他让队员收集了一些散落在地上的、未完全腐烂的课本、练习册,甚至几本残破的《学生守则》。然后,他选择在校园中心的小广场,那棵半枯半荣的老槐树下,清理出一片空地。
他没有画符,没有念咒,而是让苏月找来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自己则以指代笔,凝聚文气,开始在石板上刻画。他刻下的不是符文,而是一篇简洁的祭文,用的却是现代白话文,语气平和,充满抚慰:
“后来者至此,知尔等受难于斯,困于往昔,痛苦轮回。今特此祭告:苦难已过,暴徒已诛,疫病已消。尔等之痛,后人铭记;尔等之殇,警醒世人。尘归尘,土归土,执念当消,魂灵当归。愿尔等得脱苦海,往生安宁。”
刻完祭文,陈观将那些收集来的课本、守则整齐摆放在祭文前,如同一个小小的纪念台。然后,他点燃三炷特制的安魂香,香烟袅袅,散发出宁静气息。他后退三步,整理衣冠,对着空旷的废墟,躬身三拜。
这一拜,拜的不是鬼神,而是对逝去生命的尊重,对无辜受难者的悲悯。
随着他的祭拜,口中以温和而清晰的语调诵念那篇祭文,怀中的文明砚台微微震动,一股蕴含着“抚慰”、“安宁”、“释然”意境的文气,随着他的声音和香火的引导,缓缓扩散开来。
起初,周围的阴风更厉,怨念似乎被激怒。但渐渐地,那充满理解与告慰的文气,如同暖流融冰,开始渗透进狂暴的意念之中。哭泣声渐渐变成了呜咽,惨叫声化为了叹息。
陈观持续诵念,文气愈发柔和。他仿佛看到,那些被困在死亡瞬间的灵魂碎片,听到了他的告慰,明白了苦难早已结束,暴行已被清算。那纠缠不休的执念,开始一点点松动、消散。
天空中,常年笼罩此地的阴云,似乎透下了一缕微光。广场周围,那些扭曲的阴影渐渐变得淡薄、平和。最终,当陈观念完最后一句,将手中一把混合了灵植谷洁净泥土的纸钱撒向空中时,一阵轻柔的、仿佛解脱般的风吹过,带走了最后一丝寒意。
阳光,真正地照射在了这片死寂的土地上。虽然依旧破败,却再无那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感。
“结……结束了?”一名队员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苏月感受着周围变得正常的气息,看着阳光下陈观平静的侧脸,心中充满了震撼。这不是驱邪,这是度化!是以文化和悲悯之心,完成的一次对历史的告慰和对亡灵的安抚!
消息传回龙雀,再次引起轰动。陈观“以文安魂”的事迹,不仅展现了他深不可测的手段,更彰显了一种迥异于暴力对抗的、充满人文关怀的解决之道,极大地提升了其声望和“文修”体系的吸引力。连一向挑剔的武长老,在听闻详细过程后,也沉默了许久,第一次对“文”的力量产生了些许思考。
经此一事,陈观“文宗”的地位更加稳固,书院建设的阻力也无形中小了许多。而他也更加明确,文明的力量,不仅在于抗争,更在于铭记、理解与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