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研讨之后,预备班的节奏明显快了一些。
作业不再只是单纯的“写报告”,而是开始要求把报告里的某一条假设,真正丢进沙盘里跑一遍。
……
第三周的某一天。
数脉实验楼,b区地下一层。
叶行站在一扇银灰色的门前,看着自己识别卡上的临时调度条。
【任务:上限沙盘·入门实验】
【内容:对样本小界进行结构微调,观察本源活性曲线变化。】
【分组:四人小组;组长:秦素。】
门旁的灵纹识别了一眼他的卡,发出一声轻微的提示音。
门向内滑开。
一股略带凉意的气息扑面而来。
……
实验室比想象中要空。
四周是光滑的金属壁,壁上镶着一圈圈阵环。
中央是一座半人高的平台,平台上悬着一枚比讨论室里更大的沙盘核心。
秦素站在平台另一侧。
她今天换了身更简单的衣服,白衬衣、深色长裤,外面只随意披了一件短外套。
袖口那串数列已经延长成一圈,绕着手腕一周。
“你来得不算晚。”她看了一眼识别卡的时间,“还差两位。”
说话间,又有两人陆续进来。
一个是之前讨论室里戴耳钉的青年,另一个则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内向的少女,额前的碎发遮住半边眼睛。
“既然人齐了,就简单自我介绍一下。”秦素道。
“我这边负责本次实验的灵算与沙盘参数调整。”
“闻师长给我派了三个变量——”
她目光从三人脸上一一扫过。
“九霄出身的,是你。”她看向耳钉青年。
“荒古的,是他。”目光落在叶行身上。
“灵师界本土的,是你。”最后看向少女。
“变量?”耳钉青年苦笑,“听着不太吉利。”
“从沙盘角度讲,你们就是变量。”秦素很诚恳,“我们要看的是——在同一个问题面前,你们会不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她抬手,唤出一块光幕。
光幕上写着本次实验的样本界名称。
【样本界:n72·木叶支系】
叶行指尖一顿。
“你们连这个也拿来做实验?”他问。
“诸天系影视世界,是九霄系最稳定的一批样本。”秦素道。
“剧本清晰,变量有限,适合入门。”
耳钉青年咳了一声。
“放心。”他说,“我们这次只看架构,不动里面的人。”
“只是把它当成一段曲线。”
叶行笑了笑。
“你们当曲线的地方,”他说,“我以前走过一遍。”
秦素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她伸指在沙盘核心上轻轻一点。
……
一片缩小版的世界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当然不是完整世界。
只是世界结构在沙盘里的抽象投影。
山川、城市、忍村……都被简化成一块块光点与线段。
主干灵脉从地下穿过,像一条细小的光蛇。
“这条世界的上限不高。”秦素道。
“按九霄系的划分,整体在地级高段到天级初段之间。”
“但在‘信息复杂度’与‘文明自洽度’上,属于中等样本。”
“你们的任务很简单——”
她抬手,弹出三套不同的操作面板。
“在不改变世界整体等级的前提下,尝试调整它的结构,看看对上限曲线有什么影响。”
“耳钉这边负责从‘外源干预’角度调;灵师界本土这边负责从‘内部制度’角度调;叶行——”
她看向他。
“你从脉师角度,动一动这条主脉。”
……
耳钉青年很快上手。
他调用的是“外援模块”。
在沙盘里,他给n72加了一个“小型护界阵残片”的设定——在某个时间点,将一段高阶力量临时引入,帮助这一界度过一次节点事件。
“这是九霄那边很常见的一种操作。”他解释,“比如临时放一个更高阶的存在下去,解决一次危机。”
“从曲线看,上限确实会短暂抬高一截。”
光幕上的n72曲线在某一点被抬出一个小尖。
秦素点点头。
“但代价是后面的波动变得更剧烈。”她提醒。
“模型告诉我们,这类干预如果次数过多,会把本界的上限锁死在某个不太好看的区间里。”
……
灵师界本土少女选的是制度模块。
她在沙盘里调整了n72内部“忍者制度”的权重,把一些极端的‘任务优先’条款略微削弱,增加了对基层个体的资源回流。
曲线的变化并不明显。
只是某一段原本可能出现的“内崩谷底”略微抬了一点。
“这种调整见效慢。”秦素评价,“但在长周期里,对本界稳定度的贡献比刚才那种‘临时放高手下去’更稳。”
“也更适合灵师界拿来做案例。”
……
最后轮到叶行。
他站在沙盘核心前,沉默了片刻。
主脉的投影在他眼里,比在别人眼里更清晰一些。
灵师界的沙盘把它画成一条光线。
在他眼里,那根线却更像是一条埋得很浅的龙脊。
“你准备动哪儿?”秦素问。
“既然是样本,就别在上面玩‘封界’那套。”耳钉青年提醒,“n72承受不起的。”
“我知道。”叶行道。
他伸手,在龙脊的一段上轻轻点了点。
“我只动这儿。”
……
光幕上的龙脊被放大。
那是一段从主世界通往外界的细小“支路”。
在原本的设定里,这条支路在某一时刻会被彻底封死。
“你以前就走过这条路。”机傀儡小声提醒。
“那会儿,不是你关的门。”
“这次,让我看一眼如果门晚关一会,会怎样。”叶行道。
他略微调整了支路关闭的时间点。
在n72的历史线上,这只意味着某几场事件会被稍稍后推,某几个角色的命运会略有不同。
在上限曲线上,则表现为——
某一段原本尖锐的下坠,变成了缓坡。
没有多抬。
也没有掉到更低。
只是把原本的“断崖”改成了“斜坡”。
……
秦素认真看完这段变化。
“这是典型的‘缓冲式调整’。”她道。
“不提高上限,只是让跌落的过程不那么锋利。”
“从上限课题的角度看,这种操作没有太大价值。”
耳钉青年点头。
“数师大多不会这么选。”他说,“我们喜欢看曲线抬多少或者跌多少。”
“但从本界个体的角度看,差别很大。”灵师界本土少女轻声道。
“斜坡和断崖,对人来说,不是一个意思。”
秦素沉默了一下。
她看向叶行。
“你这是刻意不动上限。”她说。
“是。”叶行点头。
“上限这件事,你们比我懂。”
“我只知道——”
“世界在跌的时候,如果有人能把那条线扶一扶,让它不要一口气跌到谷底,下面的人能多活不少。”
“这种事,在荒古也好,在九霄也好,不会写进‘世界大事记’。”
“但可以写进我的报告。”
……
实验室里安静了片刻。
沙盘核心上的n72曲线缓缓归档,被送回九霄系的样本库。
秦素没有再评论什么。
她只是把刚才三种不同的调整方式,分别拷贝了一份,挂在实验记录的备注里。
“今天的入门实验到此。”她道。
“回去之后,各自写一份‘结构调整偏好’的小结。”
“不用长,五百字就行。”
耳钉青年苦笑:“五百字对你们数脉来说,叫‘不用长’?”
秦素挑眉。
“你要是嫌长,可以只写公式。”她说。
“反正我看得懂。”
……
实验结束后,叶行慢慢往外走。
机傀儡跟在后面。
“你刚才那一下,很不数师。”它评价。
“那就当是荒古脉师。”叶行道。
“你们负责算世界的极限,我负责记一下——”
“在那些曲线背后,走路的人是什么样。”
机傀儡想了想。
“闻师长大概会觉得这种思路很好用。”它说。
“秦素那边……”它顿了顿,“她可能会觉得你写得太有人味。”
“有人味不好?”叶行问。
“对灵算模型来说,‘有人味’意味着误差。”机傀儡道。
“但对世界来说,可能意味着还有救。”
……
远处,上限沙盘所在的那片观测幕微微一闪。
某条新的“偏差记录”被悄悄写进了诸天档案的角落。
写的人和被写的人都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
在这一轮新的学习里,世界看得比以前更清楚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