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脉系讨论室散会之后,几个人没有立刻走。
光幕上的三条世界曲线仍然亮着。
荒古的那一条,在第二轮封界之后,尾段有一块明显的阴影。
那是“旧伤”所在。
……
“候选节点暂时列了三处。”闻简把几行小字调出来。
【一:荒古·北域龙脉南段旧伤。】
【二:灵师界·观测幕第三层数据空洞。】
【三:九霄系·主界外缘残界缝。】
“九霄那一条,暂时先放一边。”云素道。
“那里动手,更多是帮诸天商盟擦屁股。”
“对你自己的路,意义有限。”
叶行点头。
“九霄那边,有刘一刀在。”他说。
“我现在过去,最多是帮他多算几笔账。”
“荒古这块旧伤,如果再拖,下一轮起来的就不是疼一下,而是裂开。”
闻简看着荒古那条曲线。
“我们可以给你把每一处候选点的变化都算得很清楚。”他说。
“但算到最后,还是你去站。”
叶行没有说“写进界史”之类的话。
他只是很直白地道:
“真要去荒古动手,那一块之后的因果就得我来扛。”
“这个我心里有数。”
……
“灵师界那一处数据空洞呢?”他又问。
“那是我们自己算到一半,故意留出来的缓冲区。”云素道。
“不是坏事,只是还没想好怎么用。”
“等你从荒古回来,再看那一块也不迟。”
界脉老者点点头。
“那就先记荒古一笔。”他说。
他在荒古那条曲线尾端轻轻一点。
光幕上多出一行小字:
【待定荒段承载者:叶行。】
……
同一时间。
荒古北域。
天星宫外,风沙照旧。
只是龙脉下的声音,与十年前已经不同。
……
北域黄沙深处,一座不大的石殿静静埋在地下。
看脉老人站在石殿前,手指按在地面上。
指尖传来的是荒古这一界的脉搏。
不止北域一处在跳。
中域、南域、东海、西域,甚至深泽和北流一带,都在若有若无地震。
“伤不止是在北域。”他低声道。
“骨头烂的是整条脊。”
……
石殿内,方艺可看着道始真解上的光线。
荒古兽脊在光影中拉开。
北域那一段,比十年前多了一层稳重。
那是封界之后这几年,天星宫一点点缝出来的。
但往南,往中域,往南域边界,线上的阴影却更重了。
那不是龙脉自己的伤。
而是人为刻出来的痕。
“牧野那边的暗线,在南域动得最勤。”看脉老人道。
“越无尽那里,现在已经成了他们的落脚处。”
“归墟的手,则缩在佛都。”
“两边都被封住了正门。”
“就开始学着从下面挖。”
……
封界之后,上界的影子没有消失。
只是换了琢磨人的方式。
荒古这几年,最热闹的词,不是“护界”,也不是“守脊”。
而是“血统”。
……
南域很多城邦,开始有人公开鼓吹“上界血脉为尊”。
他们拿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谱牒,宣称自己祖上曾经“随某位圣人下界”,或者“带着上界血回来守这片土”。
人们一开始当笑话听。
后来,有一些事实让笑话不那么好笑了。
比如某个自称出自牧野旁支的“高人”,随手出手,把一个苦练数百年的荒古修士按在地上。
比如某个据说与归墟某位灵神有旧的人,轻易调动了佛都附近的一段护界残力。
久而久之,“借种”这种话,开始在一些闭门会议里被认真提起。
……
“有个牧野来的家伙,走到哪儿都留种。”看脉老人摇头。
“有几家老牌世家,成群成批地往那边送女儿。”
“送得多了,自己都忘了是荒古的。”
方艺可面色冷淡。
“他们要怎么折腾,是他们的事。”她道。
“天星宫不收‘血统论’弟子。”
“收进去,也是先打断这一层念头,再谈其他。”
……
天星宫这十年,也不是没有变化。
方文尚的刀,比十年前更沉了。
他的境界早已站在荒古这一界能站到的最前列。
刀一出,北域一大片风沙要为之改向。
但他在宫中说得最多的一句话,还是那句——
“天星宫靠的是刀,不是谁的姓氏。”
……
天星宫里,还有另一个名字,这几年被提起得越来越多。
楚百八。
当年深泽那个野孩子,如今已经成了天星宫的少宫主。
刀剑双绝。
刀是罗刹一脉真传,剑则是他自己在荒古这些年一点点磨出来的。
方艺可把他当继承人在带。
天星宫上下,都默认这是下一任宫主的人选。
“他是荒古这一轮的气运之一。”看脉老人说。
“和你当年一样。”
“不一样。”方艺可摇头。
“我当年的那点气运,是荒古勉强从上一轮量劫里抠出来的残余。”
“楚百八这一代,是在封界之后荒古自己生出来的。”
“这就够了。”
……
荒古表面上,天星宫和钰龙仙国联手,仍旧把北域、中域的局面压在手里。
但暗中,内战的味道已经越来越重。
许多过去依附钰龙仙国的势力,这几年悄悄换了旗。
有的直接投向南域牧野暗线,有的干脆往佛都那边靠。
甚至钰龙仙国内部,都有人开始公开赞美“飞升名额”的美好。
“只要功成,便可飞升上界,与圣人同坐。”
“此生之志,不过如此。”
……
“他们不知道前六界怎么死的。”看脉老人冷笑。
“名额、飞升、护界——”
“这几个词前面不加一句‘自己先强起来’,对下界来说,就只有一个下场。”
“骨渣都不剩。”
方艺可没有反驳。
她只是抬头,看着道始真解上的那条荒古兽脊。
“叶行当初封门,是帮荒古争了口气。”她低声道。
“但荒古自己有没有气,得自己长。”
“永远等着上面施舍,这一界迟早也得像前面那几界一样,被人写成一句‘实验失败’。”
……
石殿外的风声忽然一顿。
看脉老人猛地抬头。
龙脉在地下轻轻一震。
那不是伤。
更像是某种久违的回应。
“有熟悉的脚步落下来了。”他喃喃。
“这一次,不是来躲风的。”
“是来告诉荒古——”
“该自己站起来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