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刚过,冻土还没化透,李书记就在公社大院敲起了铜锣。林舟扛着锄头往村头走,陈铁牛叼着根草棍跟在旁边,大嗓门能惊飞树上的麻雀:“舟哥,听说今年要搞‘深耕密植’,说是能亩产千斤,你信不?”
林舟脚步一顿。他记得历史书上提过这茬,当时不少地方盲目跟风,把好好的土地翻得太深,种子播得太密,最后反而减产。他瞥了眼远处田埂上插的红旗,上面“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标语红得刺眼。
“别瞎掺和。”林舟压低声音,“咱管好自己的地,该咋种还咋种。”他心里早有打算,戒指里存着不少优质谷种,是穿越前从农业站朋友那弄的,抗倒伏还高产,只要按老法子种,秋收肯定差不了。
到了地头,李书记正站在土坡上讲话,唾沫星子随着寒风飞:“同志们!今年咱们要响应号召,把地翻到三尺深,种子一亩地播二十斤!秋后让公社看看,咱红星村不是孬种!”
底下有人小声嘀咕:“哪有翻这么深的?去年翻一尺就够了……”
“就是,种子播多了怕长不开啊……”
李书记眼一瞪:“思想要解放!革命干劲不能少!谁要是拖后腿,工分减半!”
这话一出,没人敢吱声了。林舟看着大家拿起铁锹往死里翻地,心里暗叫可惜——这黑土地是老辈人养了多少年的,这么折腾,肥力都得散了。他假装卖力,一铁锹下去只翻半尺深,陈铁牛看在眼里,也跟着学,两人动作看着猛,实则留了余地。
中午歇晌时,周秀莲提着篮子送饭来,玉米饼子夹着咸菜,看着就顶饿。她挨着林舟坐下,偷偷塞给他个白面馒头:“我娘蒸的,快吃。”
林舟咬了一大口,馒头的麦香混着秀莲指尖的温度,让他心里热乎乎的。“刚才看见张会计在记工分,他把深耕不到三尺的都画了叉。”周秀莲往四周看了看,“你可得小心点,别被他抓着把柄。”
林舟心里有数。张会计是村里有名的“死脑筋”,最信上面的号召,昨天还拿着尺子量各家翻的地,差一寸都不行。他拍了拍秀莲的手:“放心,我有法子。”
下午上工,张会计果然拿着木尺在地头转悠,看见林舟翻的地,脸立刻沉了:“林舟!你这才翻一尺五,是不是想偷懒?”
林舟放下铁锹,指着旁边的土块:“张会计你看,这底下全是硬土坷垃,翻太深了坷垃敲不碎,种子埋进去发不了芽啊。”他捡起块坷垃,用手一掰,果然硬得像石头。
张会计愣了愣,蹲下身扒拉半天,确实如林舟所说。周围的社员也围过来看,七嘴八舌地说:“是啊,我那片地也这样,翻深了全是坷垃!”
“张会计,要不咱先把表层土弄松实了,底下的慢慢翻?”
张会计被问得没了主意,嘟囔着“我去问李书记”,灰溜溜地走了。陈铁牛凑过来,给林舟竖了个大拇指:“舟哥,你这脑子咋长的?这都能想出来!”
林舟笑了笑,心里却没放松。他知道这只是暂时应付过去,“深耕密植”的风刮得正紧,迟早还得出事。果然,没两天李书记就带着公社的技术员来了,那技术员戴着眼镜,拿着个小本子,在地里转了一圈就皱眉:“你们这翻地深度不够,种子密度也差远了,这样怎么能高产?”
李书记脸一红,指着林舟:“是这小子说翻深了有坷垃,大家就都停了!”
技术员看向林舟,眼镜片反着光:“你懂农业技术?”
“不懂,就知道老辈人种地,讲究‘见湿见干,疏密得当’。”林舟不卑不亢,“去年翻一尺,亩产三百斤;要是强行翻三尺,万一长不好,冬天大家喝西北风?”
这话戳到了众人的痛处,都跟着点头:“是啊,技术员,还是稳当点好!”
技术员被噎了一下,脸涨得通红:“这是科学!你们懂什么!”他从包里掏出几包种子,“这是上级发的‘高产种’,必须按我说的密度播,出了问题我负责!”
林舟瞥了眼那种子,颗粒又小又瘪,看着就不是好品种。他心里冷笑,嘴上却不说,只道:“既然技术员担保,那咱就试试,不过能不能留块试验田?就用咱自己的老种子,到时候比比产量?”
李书记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不错:“行!就把东头那二亩地划出来当试验田,让林舟种!”
这下皆大欢喜。林舟拿着自己的老种子去试验田,陈铁牛自告奋勇来帮忙,两人悄悄把戒指里的优质谷种混了进去。周秀莲提着水罐来浇水,看着他们忙活,笑盈盈地说:“等秋收了,要是试验田收成好,看那技术员还有啥话说!”
可没等播种完,出事了。那天林舟正在试验田垄,突然看见赵大娘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嘴里喊着:“小舟!不好了!铁牛被抓了!”
林舟心里一沉:“咋回事?”
“刚才公社来人,说铁牛破坏‘深耕密植’,故意把种子撒得稀,还骂技术员是‘瞎指挥’,现在被捆到公社去了!”赵大娘急得直跺脚,“他娘都哭晕过去了!”
林舟扔下锄头就往公社跑。他太了解陈铁牛那憨脾气,肯定是看不惯技术员瞎折腾,忍不住顶了几句,被抓住了把柄。这年代,“反对科学”的帽子可不小,弄不好要被批斗的。
到了公社大院,果然看见铁牛被捆在柱子上,脸上还有巴掌印。那技术员叉着腰站在旁边,唾沫横飞地数落:“就是要给这种落后分子点教训!让他知道科学的厉害!”
李书记蹲在地上抽烟,一脸为难。林舟走过去,故意提高声音:“技术员,铁牛是个憨人,说话不过脑子,但他没撒稀种子啊,他那片地是按您说的密度播的。”
技术员愣了:“你咋知道?”
“我刚才路过看了,”林舟说得有鼻子有眼,“他怕撒不均匀,还用手数着颗播的,一颗都不少。”他一边说,一边给李书记使眼色。
李书记赶紧接话:“对对,铁牛这孩子就是实诚,干活从不偷懒。”
技术员有点懵,抓着个社员问:“陈铁牛真按密度播的?”那社员是铁牛的本家,赶紧点头:“是啊,我们都看见了,他播得可认真了!”
技术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刚才他光顾着发火,根本没去看地。林舟趁热打铁:“铁牛就是觉得您带的种子有点瘪,担心出芽率,才多说了两句,绝不是反对科学。”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戒指里拿的优质谷种,“您看,这是我们留的老种子,颗粒饱满,要不掺点到您的高产种里?说不定能提高出芽率呢。”
技术员看着那饱满的种子,眼神动了动。他其实也没底,这“高产种”是上面硬塞下来的,他心里也犯嘀咕。“行……那就掺点试试。”他顺水推舟,“既然是误会,就把人放了吧。”
铁牛被松了绑,揉着胳膊瞪技术员,被林舟一把拉住。“还不快谢谢技术员?”林舟低声说,铁牛梗着脖子不吭声,最后还是李书记打圆场,这事才算过去。
往回走的路上,铁牛气鼓鼓地说:“那狗屁技术员,明明是他不懂装懂!”
“跟他较什么劲?”林舟拍了拍他的肩膀,“咱把试验田种好,秋收时产量说话,比啥都强。”他心里清楚,这年头硬碰硬没用,得用事实说话——这也是他穿越过来悟到的生存法则,闷声发大财,低调办实事,才能真正“躺赢”。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田埂上的红旗被风吹得猎猎响。林舟看着远处的试验田,心里有了底——等秋天这二亩地长出沉甸甸的谷穗,看谁还敢说三道四。他从戒指里摸出块压缩饼干,塞给铁牛:“吃点,补补力气,明天还得接着干呢。”
铁牛嚼着饼干,突然笑了:“舟哥,跟你干活,我心里踏实。”
林舟也笑了。踏实就好,这日子啊,就得踏踏实实过,一步一个脚印,才能走得稳,走得远。远处传来周秀莲的喊声,她提着篮子站在村口,晚霞落在她身上,像披了件金衣裳。林舟拉着铁牛加快脚步,心里暖融融的——有奔头的日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