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日头刚暖起来,村口的歪脖子柳抽出嫩黄的芽。林舟正蹲在院里翻晒去年的陈粮,就听见院外传来赵大娘的骂声,中气十足,能传到二里地外。
“王癞子你个丧良心的!偷我家鸡还敢往这儿跑?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林舟心里咯噔一下。这王癞子是邻村的二流子,游手好闲不说,还专爱偷鸡摸狗,前两年偷了公社的羊,被李书记送去劳改了半年,没想到刚放出来又犯老毛病。
他刚站起身,院门板就被“哐当”撞得直响,王癞子跟个泥鳅似的钻了进来,身后跟着赵大娘,手里还攥着根烧火棍,气得浑身发抖。
“林舟兄弟,快帮我拦着!这混蛋偷了我家下蛋的老母鸡!”赵大娘喘着粗气,指着王癞子手里的布包——里面扑腾扑腾直动,显然是那只老母鸡没错。
王癞子缩着脖子,三角眼滴溜溜转:“啥偷啊?这鸡是自己跑我家院里的,我好心送回来,赵大娘你咋不识好人心?”
“放你娘的屁!”赵大娘气得骂人,“我亲眼看见你翻墙进院抓的鸡,还敢狡辩!”
林舟没说话,悄悄往门口挪了两步,挡住了王癞子的退路。这王癞子看着瘦,手上却有股蛮劲,去年跟人抢救济粮时,一拳把个壮汉打趴下了,硬拼肯定不行。
“王大哥,赵大娘年纪大了,眼神说不定看错了。”林舟故意放缓语气,指了指布包,“要不你把鸡放了,这事就算了?”
王癞子梗着脖子:“凭啥?我捡的鸡凭啥放了?林舟你别多管闲事,不然我连你家一起翻!”他说着就往门口冲,想硬闯出去。
林舟早有准备,侧身一让,脚下悄悄伸出去勾了他一下。王癞子重心不稳,“哎哟”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布包掉在地上,老母鸡扑棱着翅膀钻了出来,扑腾到院角的柴火堆后。
“好你个林舟!敢阴我!”王癞子爬起来,撸起袖子就要动手。他打架是出了名的不要命,抓着啥都敢往人身上抡,村里没人敢惹。
林舟抄起墙角的扁担,不是为了打他,而是防备着:“王癞子,偷鸡摸狗的事别干多了,小心再进去蹲几年。”
这话戳到了王癞子的痛处,他眼神发狠:“你吓唬谁?老子才不怕!今天这鸡我要定了!”说着就往柴火堆扑,想去抓鸡。
赵大娘急得直跳脚:“我的鸡啊!那可是一天一个蛋的宝贝!”
林舟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挡在柴火堆前,故意提高嗓门:“王癞子,你要是再动,我现在就去找李书记!让他看看你刚出来就犯事,看他怎么收拾你!”
王癞子的动作顿住了。他怕李书记,那老头看着和蔼,办起事来铁面无私,真把他送回去,少说也得再蹲一年。他眼珠一转,换了副嘴脸:“林舟兄弟,咱有事好商量。这鸡我也不要了,你让我走行不?”
“走可以。”林舟盯着他,“但你得跟赵大娘道歉,保证以后不再偷东西。”
“道歉?让我跟这老婆子道歉?”王癞子脸涨得通红,显然觉得丢面子。
“要么道歉,要么我现在就去叫人。”林舟寸步不让,手里的扁担握得更紧了。他知道对付这种人,就得比他硬气,不然他只会得寸进尺。
王癞子咬着牙,磨蹭了半天,终于憋出句:“对不住了,赵大娘,我不该偷你家鸡。”声音比蚊子还小。
赵大娘还在气头上,叉着腰骂:“一句对不住就完了?我告诉你王癞子,以后再敢往我们村来,看我不敲断你的腿!”
“行了大娘。”林舟拦住她,“让他走吧。”
王癞子狠狠瞪了林舟一眼,灰溜溜地钻出院子,走的时候还不忘往柴火堆那边瞟了一眼,显然没死心。
赵大娘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去柴火堆把鸡抱出来,摸着鸡头念叨:“我的乖鸡啊,可算没事了。”她转过身,对着林舟连连作揖,“小舟啊,今天可多亏了你!不然我的老母鸡就被那混蛋祸祸了!”
“大娘客气啥,都是邻居。”林舟放下扁担,“以后把鸡圈关好,别再让他钻了空子。”
“欸欸!”赵大娘点头如捣蒜,抱着鸡高高兴兴地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小舟你也当心点,那王癞子心眼小,说不定会报复你。”
林舟嘴上应着,心里却没当回事。他不怕王癞子报复,真敢来,他有的是办法收拾。
没想到当天下午,麻烦就来了。
林舟刚从地里回来,就看见陈铁牛气冲冲地跑过来,脸上还有道抓痕,血珠正往下滴。
“舟哥!王癞子那混蛋带人来闹事了!”铁牛喘着粗气,“他说你上午欺负他,带了俩混混在村口堵你,还说要砸你家房子!”
林舟皱起眉。这王癞子果然记仇,还学会搬救兵了。“他带了几个人?”
“三个!都拿着棍子,凶得很!”铁牛急得直跺脚,“我跟他们理论,被那混蛋挠了一把!舟哥,要不咱先躲躲?”
“躲?”林舟冷笑一声,“我躲了,他们下次更嚣张。铁牛,去叫几个人,就说王癞子在村口闹事,让大家都来评评理。”
“叫人?”铁牛愣了愣,“能行吗?那几个都是混不吝的。”
“放心,他们就是来唬人的。”林舟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越多越好。”
铁牛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听话地跑了。林舟回屋从戒指里摸出把瑞士军刀,打开又合上,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他不是要打架,是要防身,真把他逼急了,也不能任人欺负。
刚走到村口,就看见王癞子带着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果然拿着棍子,正唾沫横飞地跟围观的村民吹嘘。
“……那林舟算个啥?敢跟我叫板?今天我就让他知道厉害!”
“就是,敢惹我们王哥,不想混了!”旁边的黄毛混混帮腔,还故意把棍子往地上敲了敲,发出“砰砰”的响声。
村民们敢怒不敢言,都知道这伙人不好惹,纷纷往后退。
林舟拨开人群走过去,声音平静:“王癞子,你不是要找我吗?我来了。”
王癞子看见他,眼睛一亮,手里的棍子往地上一戳:“林舟,你上午敢阴我,还让我道歉,今天不把你打出屎来,我就不姓王!”
“哦?你想怎么打?”林舟没动,反而往前迈了一步,“是想再进去蹲几年,还是想让你那俩狐朋狗友陪你一起进去?”
这话一出,那两个混混的动作明显迟疑了。他们就是跟着王癞子来混点好处,真要把事闹大,谁也不想担责任。
王癞子也有点心虚,但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少废话!今天不把你打服,我就不叫王癞子!”说着举着棍子就冲了过来。
林舟早有准备,侧身躲过,同时抬脚往他膝盖上一踹。王癞子“哎哟”一声,膝盖一软,手里的棍子掉在地上,整个人跪在了林舟面前,姿势别提多狼狈了。
“王哥!”两个混混赶紧上前想扶他。
“别动!”林舟突然掏出瑞士军刀,“噌”地打开,刀刃对着他们,“谁再动一下试试?”
那刀又薄又亮,看着就锋利。两个混混吓得赶紧往后退,哪里还敢上前。
围观的村民们都看呆了,谁也没想到平时看着老实的林舟,动手这么利落。
王癞子趴在地上,又疼又怕,嘴里却还硬气:“林舟,你敢动刀?我要告你行凶!”
“行凶?”林舟冷笑,用刀指着地上的棍子,“是你先持械打人,我只是自卫。大家都看着呢,要不要现在就去找李书记,让他评评理?”
周围的村民们纷纷点头:“对!我们都看见了,是王癞子先动手的!”“这混蛋就该教训!”
王癞子看着群情激奋的村民,又看看林舟手里的刀,终于怂了。他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挪:“林舟,你等着,这事不算完!”
“随时奉陪。”林舟收起刀,看着他的背影,故意大声说,“以后再敢往我们村来闹事,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王癞子吓得一个踉跄,带着两个混混头也不回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棍子都忘了捡。
村民们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纷纷围上来夸林舟。
“小舟真厉害!三两下就把那混蛋吓跑了!”
“就是!早就该治治那二流子了!”
“铁牛,你这伤没白受,值了!”
陈铁牛摸着脸上的抓痕,嘿嘿直笑:“还是舟哥厉害!我刚才还担心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
林舟拍了拍他的胳膊:“回去把伤处理一下,别感染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瓶子,里面是碘伏,“用这个擦擦,好得快。”
“欸!”铁牛接过瓶子,宝贝似的揣起来。
这时候,周秀莲挤了过来,手里拿着块干净的布,眼神里满是担忧:“林舟哥,你没受伤吧?刚才可吓死我了。”
“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林舟笑了笑,忽然觉得刚才的紧张感都没了。
周秀莲还是不放心,拉着他的胳膊看了半天,确认没伤口,才松了口气,把布递给他:“这是我刚缝好的帕子,你拿着擦汗吧。”
林舟接过来,帕子上绣着朵小兰花,针脚细密,比上次的梅花更精致了。他心里暖暖的,刚想说点啥,就听赵大娘喊:“小舟,晚上来我家吃饭!我杀了只鸡蛋,给你补补!”
“是啊小舟,来我家吧,我家有红薯干!”
“来我家!我让我娘给你烙饼!”
村民们纷纷邀请,脸上都带着真诚的笑。林舟看着他们,忽然觉得刚才跟王癞子的冲突值了。他要的“躺赢”,不就是这样吗?身边有能交心的朋友,有真心相待的乡亲,谁敢来欺负,大家一起把他打跑,日子过得踏实又安心。
他谢绝了大家的好意,说家里还有事,拉着铁牛往回走。路上,铁牛还在兴奋地说刚才的事,手舞足蹈的,好像自己打赢了一样。
林舟听着他的话,心里却在琢磨。王癞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再来。他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麻烦,省得以后总让人惦记。
回到家,他把帕子小心翼翼地收好,从戒指里摸出些细铁丝和钉子。这些是他准备修鸡圈用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他打算在院墙上装些铁刺,再把院门加固一下,就算王癞子真敢来,也别想轻易进来。
正忙得满头大汗,周秀莲端着个碗来了,里面是两个白面馒头,还冒着热气。“我娘说你肯定没吃饭,让我给你送点。”她看着院墙上的铁刺,愣了一下,“你这是……”
“防着点王癞子。”林舟擦了把汗,“谁知道他会不会再来。”
周秀莲点点头,蹲下身帮他递钉子:“我爹以前是木匠,他说装铁刺得斜着钉,这样更扎手。”她果然懂行,指点着林舟怎么装更结实。
两人配合着,很快就把院墙处理好了。夕阳照在铁刺上,闪着冷光,看着就不好惹。
林舟拿起馒头咬了一口,面香混着麦香,格外好吃。他看着周秀莲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就算以后再有麻烦,只要身边有这样的人,有村里的乡亲,他就啥也不怕。
这“躺赢”的日子,不是躲在家里啥也不干,而是该出手时就出手,该防备时就防备,用自己的本事护着身边的人,守着自己的家。这样的日子,就算累点,心里也踏实。
夜幕降临时,林舟站在院门口,看着村里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来,听着远处传来的笑声和狗叫声,心里一片安宁。他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又是踏实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