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
苏牧转过身，看着一脸求知欲的冯远征，简单明了地吐出了一个字。
“钱？”冯远征愣住了。
“没钱。”苏牧又补充了两个字，然后指了指屏幕上那些晃动却充满张力的手持镜头，“没钱铺轨道，没钱上摇臂，甚至没钱租好的斯坦尼康，只能靠摄影师的铁臂和麒麟臂，所以只能这么拍。”
他又指了指那些利用城市自然光线营造出的独特光影效果：“没钱租好的灯光组，大部分时候只能看天吃饭，抢自然光，所以只能这么打光。”
最后，他指了指那凌厉快速的剪辑节奏：“没钱拍更多的素材，每一尺胶片……哦不，现在是每一G的硬盘空间都得算计着用，废片率必须降到最低。所以剪辑的时候，就必须用最少的镜头，交代最多的信息。”
苏牧摊了摊手，脸上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
“所以，冯导，你看到的那些所谓‘闻所未闻’的风格和美学，其实就一个字——”
“穷。”
冯远征和夏清雨都呆住了。
他们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种全新的，极具开创性的电影艺术。
结果苏牧告诉他们，这他妈的只是因为穷？
一种巨大的荒诞感，瞬间笼罩了两人。
夏清雨看着苏牧，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个魔鬼。
他能把“贫穷”这种最无奈的现实，硬生生玩成一种独一无二的艺术风格。
还能面不改色地告诉你，这一切都是被逼的。
这到底是极致的坦诚，还是极致的凡尔赛？
冯远征张了张嘴，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一次被刷新了。
他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苏导，你……我服了，我是真的服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苏牧之前说的那些什么“逃荒式拍摄”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这不是一种理念，这根本就是一种生存技能！
就在这时，冯远征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是剧组的生活制片打来的。
“喂，老张，什么事？”
“冯导！不好了！”电话那头，老张的声音急得都快哭了，“今天下午拍撞车戏，那辆奔腾SUV的保险杠不是撞坏了吗？我刚问了4S店，换一个原厂的，要一万二！还有，那几个扮演‘棒棒’的群演，有个人从坡上滚下来的时候把腰给扭了，现在送医院了，医药费加上误工费，又是一笔钱……”
老张在那头絮絮叨叨地报着账，冯远征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等他挂掉电话，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
“怎么了？”苏牧问道。
“钱……”冯远征的嘴里，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脸色比哭还难看，“苏导，咱们的账上……没钱了。”
之前奔腾汽车打来的三百万，听着很多。
但一个剧组几十号人，每天的吃喝拉撒，场地租赁，道具损耗，人员工资……每一项都是流水一样的开销。
尽管苏牧已经把成本控制到了一个近乎变态的地步，但拍摄过程中，总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意外发生。
就像今天下午那场奔腾SUV冲台阶的戏。
为了追求真实感，苏牧让特技司机实打实地冲了好几次，车是没事，但保险杠还是磕坏了。
这些，都是预算之外的支出。
精打细算到今天，剧组的资金，终于还是见底了。
“还差多少？”苏牧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平静地问道。
“所有的零碎开销都算上，再加上后续杀青前的一些必要支出，至少……至少还有七十万的缺口。”冯远征越说声音越小。
他感到一阵绝望。
电影明明拍得这么好，眼看着就要成功了，难道最后要因为这区区七十万，功亏一篑吗？
他已经抵押了房子，借了高利贷，实在是没有地方再能弄到钱了。
整个包间里的气氛，瞬间从刚才的狂喜，跌入了冰点。
夏清雨也攥紧了拳头，心里一阵发堵。
然而，就在这片凝重的死寂中，苏牧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王经理吗？我是苏牧。”
电话那头，正是奔腾汽车的市场部经理。
“哎呀！苏导！您可算来电话了！”王经理的声音听起来比谁都热情，“苏导，你们电影拍得怎么样了？我们李总可天天念叨着呢！”
“快杀青了。”苏牧淡淡地说道，“王经理，之前我们谈好的那个‘电影番外篇’广告，我准备这两天就拍了。”
“真的？！”王经理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太好了！苏导，我们这边早就等不及了！您说，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很简单。”苏牧说道，“明天上午，把你们最新款的那辆SUV，再送一辆到我们片场来。记住，要顶配。另外，把合同尾款准备好。”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王经理满口答应，“苏导，我马上就安排！明天一早，车和人，保证到位！”
挂掉电话，苏牧看着一脸错愕的冯远征和夏清雨。
“愣着干什么？”苏牧说道，“冯导，通知下去，明天不拍电影，改拍广告。让演员们都准备一下，尤其是徐老师和渤哥，他俩是主角。”
“拍……拍广告？”冯远征还没反应过来。
“对。”苏牧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不然那七十万的缺口，从哪儿来？”
冯远征和夏清雨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四个字——
还能这样？！
在剧组资金告急，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竟然云淡风轻地打了个电话，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而且是利用电影的现有资源，顺手再把广告给拍了？
这已经不是一箭双雕了，这简直就是一石三鸟！
冯远征看着苏牧，张了张嘴，最后只憋出了一句：“苏导，我的膝盖……你要不要？”
苏牧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这个活宝。
他转头看向夏清雨，吩咐道：“清雨，你今晚辛苦一下，把之前我们讨论过的广告分镜再细化一下。明天，我要用拍电影的班底，给他们拍一支广告出来。”
“一支……能让他们把尾款立刻结了的广告。”
夏清雨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她知道，明天，又将是见证奇迹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