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炕的余温裹着淡淡的草木香,在屋里弥漫开来。萧玦靠在炕头,看着云清灵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编织稻草筐,指尖翻飞间,原本杂乱的稻草就渐渐有了规整的形状。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让她那张清秀的“少年”脸庞,多了几分温润。
萧玦端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却驱不散他心里的疑惑。他还是无法理解云清灵的满足——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少年”明明有能力过得更好,却偏偏守着这简陋屋舍,每日编些不值钱的草筐,简直是暴殄天物。
“你编织这些稻草筐,一个能卖多少钱?”萧玦忽然开口问道。
云清灵手上的动作没停,头也不抬地说:“八个铜板,够买两天的米了。”
“八个铜板?”萧玦皱紧眉头,语气里满是不赞同,“编一个要耗大半天,才换八个铜板,太不划算了。”
云清灵唇角弯了弯,眼底漾着浅浅笑意:“还好,反正冬日里农闲,编这个既能打发时间,又能赚点零用,挺好的。”
“挺好的?”萧玦重重放下茶杯,瓷杯与木桌碰撞发出轻响,“你就不想赚更多?比如教村里的妇人都来编,你统一收了运去镇上卖给商铺,赚个差价,可比你自己单打独斗强多了。”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发现了什么绝佳商机,却没注意到云清灵编织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时眸中带着几分忍俊不禁。
“教村里人编织,再收去镇上卖?”云清灵重复了一遍,指尖轻轻摩挲着稻草筐边缘。
“正是。”萧玦颔首,语气愈发笃定,“村里闲置的妇人不少,你教她们手艺,给点工钱,自己只需要收筐、运货,既能赚大钱,又不用亲自动手,何乐而不为?有了钱,你便能换个宽敞院子,不用再住这漏风的破屋,也不用顿顿吃粗粮。”
云清灵放下手中的稻草筐,指尖沾了点细碎的草屑,语气依旧平静:“萧公子说的法子,我春夏时便试过了。”
萧玦一怔,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你试过?”
“嗯。”云清灵点头,目光望向窗外飘落的细雪,“夏日里麦秆刚下来,适合编草帽、草席,我教了村里人手艺,还请了陈石头帮忙回收——就是之前在我家帮工的那个小子,你没来之前,他日日忙着收村民编好的物件,再运去镇上的杂货铺、布庄售卖。”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那些日子倒是赚了些钱,攒下的银钱,足够在镇上买个小院子了。只是入了冬,天寒地冻的,谁还买草帽草席?便让村里人歇着了,陈石头也回了自家忙活。我如今编这些小筐,不过是闲着无事,赚点零花罢了。”
萧玦怔怔地看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满心以为自己想出了绝佳的致富之道,却不知对方早已将这条路走通,甚至已经攒下了足够的资本,只是选择在冬日里蛰伏。
屋内的草木香似乎更浓了些,阳光依旧柔和,却让萧玦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急切与笃定,反倒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云清灵并非没有能力,只是不喜折腾,懂得在恰当的时节做恰当的事,更懂得知足。
云清灵见他不语,又拿起稻草继续编织,指尖翻飞间,声音轻缓:“赚钱本就是为了安稳度日,若为了多赚些银钱,寒冬腊月还要奔波劳碌,与人讨价还价,反倒失了安稳的本意。八个铜板虽少,却够我安稳度日,这样便很好了。”
云清灵放下手里的稻草筐,认真地看着萧玦:“锦衣玉食的生活固然好,但也需要付出代价。为了赚钱,你要跟人勾心斗角,要算计来算计去,要承受很多压力。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简单、踏实、自在。”
她顿了顿,又说:“《道德经》里说,‘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我不想强行去追求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只想知足常乐。对我来说,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富足了,我有自己的小院子,有自己种的蔬菜,有能填饱肚子的粮食,还有一本喜欢的书,这就足够了。”
萧玦沉默了。他从小就生活在锦衣玉食的环境中,见惯了权力和财富带来的便利和荣耀,也深知权力和财富的重要性。在他看来,只有拥有足够的权力和财富,才能保护自己,才能保护身边的人,才能活得有尊严。他无法理解云清灵的想法,在他看来,云清灵的知足,不过是一种不思进取的借口。
“你太天真了。”萧玦语气低沉地说,“这个世界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没有足够的权力和财富,你根本无法保护自己。就像上次王虎想抢占你的田地,虽然你解决了,但那只是运气好。如果遇到更强大的对手,你怎么办?到时候,你所谓的知足常乐,只会让你任人宰割。”
云清灵笑了笑:“遇到强大的对手,我也有我的办法。《道德经》里说,‘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最柔软的东西,往往能战胜最坚硬的东西。就像水,看似柔弱,却能穿透坚硬的岩石。人也一样,不必事事都要强求,有时候,以柔克刚,反而能达到更好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