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虽对云清灵不用守规矩颇有微词,但见萧玦对他青眼有加,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不满,吩咐下人好生伺候。云清灵对此毫不在意,依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直到那日,萧玦带回来一位客人。
那是一位身着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瘦,眼神锐利,正是朝中的御史大夫柳明远。不是同云清灵一起进京的那位御史。这位柳明远是萧玦的政敌,向来以刚正不阿自居,实则多次暗中给萧玦使绊子。
“摄政王,这位便是您常提起的云先生?”柳明远打量着云清灵,眼中带着明显的轻视,“听闻云先生是乡野出身,不懂朝堂规矩,却能得摄政王如此看重,真是令人费解。”
云清灵心中不悦,却并未表露,只是淡淡拱手:“柳大人客气了。乡野之人,不懂朝堂繁文缛节,只知道凡事凭本心,凭道理。”
“凭本心?凭道理?”柳明远冷笑一声,“朝堂之事,错综复杂,岂是乡野村夫能懂的?摄政王,恕下官直言,您让这样一个人留在身边,恐会被人非议,说您任人唯亲,不顾章法。”
萧玦脸色微沉:“柳大人此言差矣。云先生虽非科班出身,却有大智慧、大通透,比朝中那些只会墨守成规的官员强多了。”
“摄政王如此偏袒,下官无话可说。”柳明远话锋一转,看向云清灵,“既然云先生自夸懂道理,那下官倒要请教一二。近日京城周边粮价上涨,百姓怨声载道,不知云先生有何高见?”
这明显是故意刁难,粮价上涨涉及漕运、仓储、商贩囤积等诸多问题,连朝中大臣都争论不休,一个乡野之人如何能答得上来?
云清灵却不慌不忙,沉吟片刻说道:“粮价上涨,表面看是供需失衡,实则是流通不畅、监管不力。《道德经》有言:‘治大国若烹小鲜,不可扰也。’如今粮商囤积居奇,无非是怕政策变动、运输受阻。若殿下能下令畅通漕运,严禁官员盘剥粮商,同时开放官仓平抑粮价,让百姓有粮可买,粮商有利可图,粮价自然会稳定下来。”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者,百姓怨声载道,并非只是因为粮价,更是因为诉求无门。若能在各州府设立民情驿站,让百姓的声音能直达朝堂,官员不敢肆意妄为,粮商也不敢轻易囤积,这才是长久之计。”
柳明远愣住了,他没想到云清灵竟能说得如此条理清晰、切中要害,一时竟无法反驳。萧玦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看向柳明远:“柳大人,你觉得云先生的见解如何?”
柳明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冷哼一声:“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能否施行,还未可知。”说罢,便借口还有公务,匆匆告辞。
看着柳明远狼狈离去的背影,萧玦笑道:“没想到你竟能将《道德经》的道理运用得如此娴熟。”
“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云清灵淡淡一笑,“柳大人明显是故意刁难,我只是不想让殿下为难。”
萧玦心中一动,看着眼前这个淡然自若的青年,忽然觉得,让他留在王府,或许是自己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为难你。”他语气坚定地说道。
云清灵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她知道,留在王府这个决定,虽然是权宜之计,但或许,这也是她在这个陌生时代,寻找自身价值的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云清灵依旧过着种花看书的生活,但萧玦来找她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是探讨政务,有时是听她讲解《道德经》,有时只是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看着她侍弄花草,享受片刻的宁静。
云清灵也渐渐习惯了王府的生活,她发现萧玦并非外界传言那般冷酷无情,他心中有百姓,有家国,只是身处高位,不得不戴上坚硬的面具。而萧玦也发现,云清灵不仅通透聪慧,还带着一种纯粹的善良,这种善良,在尔虞我诈的京城中,显得格外珍贵。
一日,萧玦带来了青竹村的消息:王虎已平安回家,县太爷被革职后,新上任的县令清正廉明,减免赋税的圣旨也已送到,百姓们欢天喜地,还特意为萧玦和云清灵立了长生牌位。
“没想到他们竟会如此。”云清灵心中感慨,眼眶微微发热。
“这都是你应得的。”萧玦看着她,“若不是你冒死来京城,青竹村的百姓还不知要受苦多久。”
云清灵摇了摇头:“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倒是殿下,愿意相信我一个乡野之人,为民做主,才是真正的功德。”
两人相视一笑,庭院中的花香似乎更浓郁了。云清灵知道,她与萧玦之间,已经不仅仅是幕僚与主君的关系,更多了一份相互理解、相互信任的默契。
夜色渐浓,月光洒在庭院中,给花草镀上了一层银霜。云清灵坐在窗边,翻看着《道德经》,书中“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的句子映入眼帘。她想起自己在王府的日子,想起萧玦的信任与庇护,想起青竹村百姓的期盼,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归属感。
或许,留在王府,并不只是权宜之计。或许,她可以在这里,用自己的智慧和所学,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她抬头望向窗外的月光,眼神坚定。京城的风云变幻,朝堂的尔虞我诈,她或许无法置身事外,但只要坚守本心,秉持道家“无为而治”“不争而胜”的智慧,定能在这复杂的环境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而萧玦站在书房的窗边,看着静思院透出的灯光,心中也在思索。云清灵的出现,就像一股清流,闯入了他沉闷的生活,也让他对治理天下有了新的思考。他知道,未来的路不会平坦,政敌的刁难、朝堂的纷争,还会接踵而至,但有云清灵在身边,他忽然觉得,那些困难,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