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沈宅染成一片血色时,沈倦抱着念念回来了。他左肩的枪伤还在渗血,每走一步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暗红的印记,然而他的手臂却稳稳地托着熟睡的女儿,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苏晚晴站在门厅里,药物的作用让她的大脑还有些昏沉,但看到念念平安归来的瞬间,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涌出。她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从沈倦怀中接过女儿。指尖触碰到他胸膛的鲜血时,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仿佛这温热黏稠的液体唤醒了她记忆深处的某个片段。
你受伤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无法解释的颤抖。
沈倦的脸色苍白,却依然对她露出温柔的微笑:一点小伤,不重要。重要的是念念平安回来了。
医生为沈倦处理伤口时,苏晚晴一直守在旁边。子弹擦过肩胛骨,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她的心莫名地揪痛,仿佛这一幕曾经在某个被遗忘的时空里上演过。
绑匪呢?她忍不住问。
沈倦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他们不会再伤害任何人了。
这句话让苏晚晴不寒而栗。她隐约感觉到,在这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血腥的真相。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苏晚晴悉心照顾着受伤的沈倦和受惊的念念。杜兰德医生每日都会来为她注射药物,那些困扰她的记忆碎片渐渐远去,生活重新回到了从前的轨道。
她依然是那个优雅得体的沈太太,每天为家人准备早餐,陪孩子们做功课,和沈倦在晚餐后散步。只是偶尔,在给沈倦换药时,看着那道狰狞的伤疤,她会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沈倦的伤势渐渐好转,但他对家人的保护欲却达到了偏执的程度。
我不能再承受失去你们的风险。某天晚餐时,他轻描淡写地宣布,从明天开始,宅邸的安保将全面升级。
苏晚晴很快意识到这所谓的意味着什么。围墙加高了一米并通上高压电,所有的窗户都换成了防弹玻璃,保镖的数量增加了三倍,就连孩子们去花园玩耍时,也会有专人寸步不离地跟随。
最让苏晚晴感到窒息的是,她的所有行程都被严格管控。每次出门都必须提前报备路线,随身携带定位装置,甚至连她和外界的通讯都受到监控。
这是为了保护你。沈倦温柔地解释,上次的事情绝不能重演。
苏晚晴温顺地点头,内心深处却有个声音在尖叫:这真的是保护,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
某个深夜,她突然从梦中惊醒,心跳加速。梦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向她呼喊,但她却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她转头看向身旁熟睡的沈倦,月光照在他安静的睡颜上,这个她应该深爱的丈夫,此刻却让她感到莫名的恐惧。
第二天,她试图向杜兰德医生描述那个梦境,医生温和地笑了:这是药物的正常副作用,请不要担心。
说着,他又为她注射了一针药剂。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那些不安的梦境也随之远去。
生活继续在精致的轨道上运行。苏晚晴为念念准备生日派对,陪安安练习钢琴,和沈倦出席慈善晚宴。她的一举一动都完美得无可挑剔,仿佛那些苏醒过的记忆从未存在过。
只有偶尔,在给花园里的白玫瑰浇水时,她会突然愣住。这些玫瑰的香气让她想起某个遥远午后,有一个温暖的男人,但那份心悸的感觉却如此真实。
妈妈!念念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
苏晚晴转身,看见女儿举着一幅画向她跑来:看我画的全家福!
画上是他们四个人手牵手站在花园里,笑容灿烂。而在画面的角落,念念用黄色的笔画了一个小小的、模糊的身影。
这是谁?苏晚晴指着那个黄色的身影问。
念念歪着头想了想:不知道,就是觉得应该画上去。
苏晚晴注视着那个模糊的身影,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悲伤。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
就在这时,沈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画得真棒,我的小公主。
他自然地揽住苏晚晴的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在旁人眼中,这是多么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只有苏晚晴自己知道,在这完美的假象之下,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改变了。那些被药物压制的记忆如同沉睡的火山,随时都可能喷发。而当下一次爆发来临时,恐怕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这场毁灭。
夕阳西下,她站在加固过的窗前,望着被高压电网包围的花园。在这个华丽的牢笼里,她既是囚徒,也是看守。而最可怕的是,她已经渐渐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