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举着他的手机，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快步走到林默身边，将手机屏幕展示给他看。
那是一条刚刚从各大游戏媒体同步推送的重磅新闻。
【天穹娱乐年度巨制！次世代mmoRpG《苍穹之剑》今日公布！顶级流量明星代言，宣发预算无上限！】
新闻的标题就充满了马天宇那股用钱砸死一切的霸道气息。
林默的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华丽得如同cG般的宣传图，以及那几个他认识的、身价上亿的流量明星的脸。
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马天宇不可能坐视【黑魂】的热度持续发酵，他必然会用一个更主流、更大众、更符合他“数据为王”理念的产品来对冲风险，抢占市场。
mmoRpG，这种最烧钱也最赚钱的类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意料之中。”
林默平静地说道。
“他想用他最擅长的‘流量打法’来淹没我们。没关系，我们的用户根本不是同一批人。”
“问题不在这里。”
陈阳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向上划了一下屏幕，露出了新闻的最后一行字。
那行字被特意加粗标红。
【《苍穹之剑》，将于12月24日，平安夜，全球同步公测！】
工作室里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因为，12月24日，这个日期正是他们内部计划的【黑魂】发售日。
“操！”
猴子手里的可乐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可乐和冰块溅了一地，像一地狼藉的梦想。
工作室里刚刚还热火朝天的火锅气氛，瞬间被冻结了。
那条加粗标红的新闻标题，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众人头顶虚幻的庆功宴，露出了外面冰冷残酷的现实。
“他……他是故意的！”
猴子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他绝对是故意的！马天宇这个狗娘养的！他就是算准了我们的发售日，要跟我们同归于尽！”
“不是同归于尽。”
陈阳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手机屏幕冰冷的光，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感，只有数据堆砌出的绝望。
“根据我的模型初步测算，如果我们在同一天发售，我们的生存概率，低于百分之一。”
“百分之一？”
胖子刚刚夹起的一片肥牛掉回了锅里，溅起滚烫的油花，他却浑然不觉。
“这不就是……鸡蛋碰石头吗？”
“不。”
陈阳再次冷静地纠正他。
“是鸡蛋碰高达。”
“《苍穹之剑》是典型的‘马天宇式’产品。玩法是市面上最成熟、最不用动脑子的自动寻路mmo，画面风格是砸钱最多的‘油腻师姐风’，再加上三个国内顶流明星代言，宣发渠道覆盖了从短视频平台到地铁公交的所有角落。”
“根据天穹过往项目的宣发预算推算，这次《苍穹之剑》的市场费用，不会低于五个亿。”
五个亿。
这个数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幻境工坊每一个人的心头。
他们整个【黑魂】项目的研发成本，到现在都还没花到一千万。
用一千万的研发，去硬碰五个亿的宣发？
这不是鸡蛋碰高达，这是尘埃挑战太阳。
“妈的……太欺负人了！”
猴子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都红了。
“我们辛辛苦苦，熬了多少个通宵，被魏老师喷得跟狗一样，好不容易才把游戏做成现在这样！凭什么他马天宇随手掏出个垃圾mmo，就能把我们按在地上摩擦？”
“这就是资本。”
魏东来终于开口了。
他放下了筷子，表情恢复了往日的严肃与锐利。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最后落在了沉默不语的林默身上。
“他不是在针对你们的游戏，他是在用钱和渠道，扞卫他的秩序。他要告诉整个行业，任何不遵守他规则的‘天才’，下场都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现在所有的热度，所有的期待，在他那台覆盖全国的宣发机器面前，就像是小孩子手里的呲水枪，对着一场森林大火。”
魏东来把现实撕开，血淋淋地摆在所有人面前。
“所以，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延期。”
“对！延期！”
猴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我们往后延一个月，不，延两个月！等他那个破mmo的热度过去了，我们再上！”
“我同意延期。”
胖子也小声附和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就连一向清冷的苏轻语，也蹙起了眉头，看向林默。
她的眼神里没有退缩，但充满了担忧。
她可以接受失败，但不想看到林默和大家的心血，以这样一种最憋屈、最不体面的方式被碾碎。
就在这时，陈阳的手机又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更加凝重。
“是david。”
是海外投资方的代表。
陈阳走到角落里接了电话，几分钟后，他走了回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david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代表投资方，‘建议’我们修改发售日期，避开《苍穹之剑》的锋芒。”
陈阳顿了顿，补充道：“他的原话是：‘我们投资的是一个有潜力的艺术品，不是一场注定失败的自杀式袭击。’”
资本的嗅觉永远是最灵敏的。
他们可以为梦想和艺术买单，但绝不会为鲁莽和送死陪葬。
“你看！连投资人都这么说了！”
猴子急了，“默哥！别犟了！我们就延期吧！这不丢人！”
“是啊，默哥，没必要争这一口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幕身上。
这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团队核心。
他就像是风暴的中心，周围波涛汹涌，他却平静得可怕。
林默缓缓抬起头，环视了一圈他这些或焦急、或担忧、或绝望的伙伴们。
最后，他笑了笑。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霾，反而带着一种看穿了一切的释然和……兴奋？
“谁说我们要延期了？”
他拿起桌上一罐冰可乐，“咔”地一声打开，仰头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仿佛也浇灭了空气中所有的焦躁。
“12月24日。”
林默放下可乐罐，看着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的发售日期，不变。”
“正面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