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阿姨，我们早就认识。二十年前的巴黎，我们已经认定，我们是彼此的灵魂伴侣。”
“二十年前，我已经下定决心，要为了她离婚，可是关键时刻，你阿姨却突然消失了，从此杳无音信。”
“这些年来，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阿姨。”
“所以才会在重逢之后，一时忘情。”
“你刚刚看到我们的拥抱，也是因此才会产生。”
汪展鹏的话虽然是对着613讲的，但是眼神却牢牢地黏在沈随心的脸上，片刻都不曾移开。
“从前在巴黎，是我主动追求你阿姨。今天在这里，也是我主动拥抱了她。”
“所以雨珊，如果你要怪，你就怪汪伯伯吧，不要用那样伤人的词去形容你阿姨，她是世界上最坚定也最忠贞的女人，她当不起你的那句‘第三者’。”
613怔怔地听着。
很久才终于慢慢消化了所有的信息。
她看着沈随心，呆滞地问：“阿姨，他说的是真的吗？”
沈随心点点头。
“雨珊，你不是从小就好奇，我为什么不结婚吗？因为我的心里，始终住着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你汪伯伯。”
“他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爱过的男人。”
“所以雨珊，无论你今天怎样误会我，阿姨拜托你，恳请你，不要用‘老色狼’这样的词去讲他。”
613缓缓后退。
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眼前，一个人，是她从小信任亲近的阿姨。
一个，是她自从遇到之后就一直非常崇拜的伯伯。
他们两个言辞之间，相互维护的意思溢于言表，生怕对方收到伤害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对有情人。
“这太突然了。”613喃喃自语，“汪伯伯居然和我阿姨……”
“我要回家，阿姨，我最近先不回来了，我搬回家去住。”
说完，还不等汪展鹏和沈随心反应。
613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咖啡馆。
……
汪家。
绿萍的练舞房，又一遍音乐结束。
她擦了擦汗，听到母亲的脚步声。
“绿萍，这么晚了还在练舞，当心累着。”
绿萍转身迎了上去，“马上要带舞团去德国，这几天要抓紧时间。妈，你怎么了？是不是我音乐吵到你了。”
舜涓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是。”
绿萍打量妈妈的神色，放下手里的毛巾，拉着妈妈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妈，你有心事。”
舜涓确实有心事。
自从紫菱订婚之后，汪展鹏就越发魂不守舍。虽然从来都不会夜不归宿，但是舜涓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就是这么直接而不讲道理。
不过舜涓悄悄检查过汪展鹏的包和衣服领带，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酒店小票、口红香水味、女人的发丝，一概没有。
大概，大概是她太多疑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舜涓开口，“算了，绿萍，你练舞吧，妈妈不打扰你了。”
汪妈妈起身，却被女儿拉住手。
“妈，你想过离婚吗。”
舜涓倒吸一口凉气，双目圆瞪，“你怎么这么问？”
绿萍没有立刻回答。
汪妈妈眼睛一转，“绿萍，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关于你爸，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妈妈？快告诉妈，到底发生了什么？”
绿萍从茶桌上倒了杯水，递给妈妈。
“妈，你别激动。我会这么问，只是突然觉得，这些年来，好像爸的心思，从来都不在我们家里。”
“远的不说，就说前阵子，你们两个的银婚典礼，也是妈你一个人费心张罗，爸全程都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
舜涓猛地捏紧了手里的杯子，下意识地说：“也许是因为工作太忙，你爸爸那个人，你知道的。”
“是吗。”绿萍不置可否。
舜涓强笑了一声，“是啊，前阵子公司几个大客户单子排得紧，你爸爸也跟着忙前忙后的。”
说起公司，绿萍又不着痕迹地说：“还记得小时候，家里公司刚成立，爸拉不到客户，急得在家发火，最后还是妈出马，才给公司拉到第一笔订单。”
“还有后来有一年，公司的现金流突然出了问题，爸四处周转借不到钱，最后是妈硬着头皮去找外公外婆，才让公司起死回生。”
女儿突然提起的往事，让舜涓一时陷入回忆的旋涡。
“绿萍，你……”
“还有这些年，公司逐渐平稳，但是该有的客户维护却还是重中之重。逢年过节，重大节日，都是妈在打点。”
“哪家老总的女儿婚礼，哪个大客户的长辈过寿，每个人喜欢什么，避讳什么，妈都记得清清楚楚。”
“妈，照我说，东展能有今天，至少有妈的一大半功劳。”
汪妈妈不自觉地笑了，“你这孩子，居然还记得这些事。”
绿萍当然记得。
她懂事早，心性也比别的孩子更早熟。
直到现在，绿萍都还记得自己八岁那年的生日。
当时的东展已经在父母的经营下小有规模，绿萍的生日会，也操办得很有排场。可是晚上，宴会结束，绿萍却听到爸妈房里传来激烈的争吵。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提找你爸妈拉投资的事情做什么？你是不是想让大家都笑话我汪展鹏，笑话我是个吃软饭的无能之辈！”
绿萍当时站在房门外，小手冰凉。
她听到母亲瞬间弱下来的气势和声音，以及略带讨好的道歉，“好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行了展鹏，这些事情，我以后不提了，不提了还不行？”
“展鹏，我们都好久没有……你要不要去洗个热水澡，换换心情。”
“不了，我累了。”汪展鹏声音不带温度，“睡吧。”
小小的绿萍虽然听不懂最后那几句略带玄机的对话，但她精准地捕捉到了流淌在父母之间的情绪。
从那一天开始，绿萍心中的爸爸妈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看到了父亲的无能狂怒。
也看到了母亲的色厉内荏。
“妈，经过楚濂这件事情，我明白了很多。”绿萍开口，“楚濂他跟我交往那么多年，可是一转眼就说自己爱的其实是紫菱，还把错都推到长辈身上，扮演受害者。”
舜涓抱了抱女儿，“绿萍，这件事委屈你了，是妈妈没有教好紫菱，你别难过。”
绿萍摇摇头，她并不难过。
“妈，我想说的是，人心易变。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不管爸爸现在事业有多成功，那都有你的一份功劳。”
“妈你能帮爸爸成功，就也能帮自己成功。如果有一天，爸爸跟你分开了，你也不会是一个失败的一无所有的家庭主妇。”
“反而是他，失去了一个全能的、不求回报的人生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