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二人世界温馨而宁静,像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预产期当天,念薇的肚子依旧没有任何发动的迹象,两人还开玩笑说宝宝是个慢性子。然而,就在预产期过后的第二天深夜,变故突生。
念薇是在一阵密集而强烈的宫缩中醒来的。起初她还想忍着,不想在深夜打扰江屿休息,但疼痛来得又急又猛,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几乎是在她出声的瞬间,原本沉睡的江屿像安装了警报器一样,猛地坐起身,睡眠朦胧的眼睛里瞬间布满紧张:“薇薇?怎么了?是不是……”
“肚子……好痛……”念薇抓住他的手臂,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要生了?!”江屿的心脏骤然紧缩,但长期以来的准备和无数次在脑海中的预演,让他在最初的慌乱后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动作却快得惊人。跳下床,按亮卧室的灯,声音沉稳而有力:“别怕,我在。我们按计划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手机记录宫缩时间,确认频率已经达到去医院的标准,然后立刻拨通了双方父母的电话,言简意赅地通知了情况。挂掉电话后,他扶住痛得直不起腰的念薇,帮她换上宽松舒适的衣服,自己则迅速套上外套,整个过程有条不紊,只是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待产包!”念薇在阵痛的间隙喘息着提醒。
“在门口!”江屿应着,一把将那个准备已久的背包挎在肩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半抱着,将念薇扶出家门,走进深夜清冷的电梯里。
去医院的路上,夜色深沉,街道空旷。江屿将车开得又快又稳,不时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后座上蜷缩着的念薇。每一次宫缩来临,她都紧紧咬住嘴唇,发出压抑的闷哼,江屿的心就跟着揪紧一下,恨不得能替她承受这份痛苦。他空出一只手,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一遍遍地重复:“深呼吸,薇薇,像我们练习的那样……对,就这样……别怕,马上就到了,我在这儿……”
他的声音成了念薇在疼痛的浪潮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她依言努力调整着呼吸,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混乱恐惧的心绪仿佛找到了一丝依靠。
医院妇产科急诊室灯火通明。值班医生和护士迅速接手,检查宫口,监测胎心。当医生告知宫口已开三指,可以直接进入产房时,江屿紧紧握着念薇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医生:“我要陪产。”
换上无菌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江屿跟在移动病床旁,紧紧跟着被推向产房的念薇。产房的门在他身后关上,将外界隔绝。这里,成了一个只有他们和医护人员,共同迎接新生命的“战场”。
产房里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念薇的阵痛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剧烈,汗水浸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衫,她忍不住痛呼出声,手指死死攥着床单。江屿站在床头,一只手任由她紧紧抓着,另一只手不停地用湿毛巾擦拭她额头的汗水,声音因为心疼和紧张而沙哑,却始终没有停过。
“老婆,加油!你很棒!”
“对,就是这样,呼吸!”
“我在呢,我在这儿陪着你,别怕……”
“宝宝也很努力,他想快点见到爸爸妈妈……”
他看着念薇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看着她用尽全身力气的模样,心如刀绞,眼眶一次次泛红,又强行忍住。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母亲孕育生命的伟大与艰辛,对念薇的爱与敬佩,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漫长的煎熬持续了几个小时。在医生的指导和鼓励下,念薇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江屿的声音已经近乎嘶哑,但他依旧在她耳边,给予她最后的支撑。
“看到头了!加油!再用一次力!最后一次!”医生鼓励道。
念薇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她发出一声近乎决绝的呐喊,用尽了身体里最后的、也是最初的洪荒之力——
紧接着,一声嘹亮、清脆,仿佛能划破一切阴霾的啼哭,响彻了整个产房!
那哭声如此有力,充满了生命的朝气,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痛苦和紧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江屿和念薇都愣住了,目光齐齐投向医生手中那个小小的、浑身沾着胎脂、皮肤有些发红、正舞动着四肢大声啼哭的小生命。
“恭喜你们!是个男孩!六斤八两,非常健康!”护士笑着将清理好的宝宝轻轻放在念薇的胸前。
小家伙停止了啼哭,微微睁着还看不清东西的眼睛,小嘴巴一抿一抿的,似乎在探寻着什么。
念薇低头看着胸前这个温热、柔软的小东西,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幸福、茫然和本能爱意的情绪,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颤抖着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娇嫩无比的脸颊,眼泪瞬间决堤,却是因为极致的喜悦。这就是在她身体里待了十个月,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他们的儿子。
江屿僵在原地,像一座雕塑,目光死死地锁在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上。他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儿,看着念薇脸上疲惫却散发着母性光辉的笑容,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冲击着他,让他头晕目眩。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被汹涌的情绪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顺着他戴着口罩的脸颊滑落。
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俯下身,先是深深地吻了吻念薇汗湿的额头,用哽咽到变形的声音说:“老婆,辛苦了……谢谢你……” 然后,他才敢将目光完全聚焦在那个小婴儿身上,伸出颤抖的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儿子的小手。那只小手竟然条件反射般地,一下子攥住了他的手指。
那微弱却清晰的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江屿所有的防线。他再也控制不住,肩膀微微耸动,低泣出声。这是他的儿子,他和念薇生命的延续。
“欢迎你……欢迎你来到我们身边,小宝贝。”念薇低下头,用脸颊贴着宝宝温热的小脑袋,声音轻柔得如同梦呓,泪水却不断滴落在宝宝的小包被上。
江屿维持着那个俯身的姿势,任由泪水流淌,目光在妻子和儿子之间流转,怎么也看不够。他紧紧回握着儿子那只能握住他一根手指的小手,仿佛立下了一个无声的誓言。
产房的窗外,晨曦微露,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对于江屿和苏念薇而言,一个全新的人生篇章,已经伴随着那声响亮的啼哭,正式拉开了帷幕。所有的等待、所有的辛苦,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值得。他们爱情的结晶,此刻正真实地、温暖地,躺在他们的怀抱里。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亲爱的小孩。欢迎来到,我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