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日子像浸了蜜,缓慢而黏稠地流淌着。告别了异国他乡的紧张节奏和遥不可及的思念,生活陡然切换到了“同城”模式,每一刻都显得弥足珍贵。苏念薇和江屿并没有安排密集的约会行程,反而更热衷于参与到彼此最日常的生活里。
这天傍晚,江屿骑着自行车来到念薇家楼下。清脆的车铃声响起,念薇从窗口探出头,看到他单脚支地,坐在自行车上,仰头对她笑着,夏日的晚风吹起他额前微湿的碎发,身后是漫天绚烂的晚霞。
“下来,”他朝她招手,“带你去个地方。”
念薇小跑着下楼,很自然地侧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手轻轻扶住他的腰。自行车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载着两人融入了傍晚的车流。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沿着河滨路慢悠悠地骑着。
风拂面而来,带着河水微腥湿润的气息和路边夜市渐渐升腾起的食物香气。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身后紧紧相随。他们穿过嘈杂的市集,穿过安静的老街,穿过霓虹初上的商业区。念薇看着眼前少年宽阔的背脊,感受着风穿过指缝的凉意,心里被一种简单而充盈的快乐填满。
“还记得高中时,你也这样载过我吗?”念薇在他身后轻声问。
“怎么不记得?”江屿的声音带着笑意,混在风里传来,“那次你脚崴了,我送你回家,你坐在后面,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
念薇想起当时的情景,也笑了,放在他腰间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那时候谁像你现在这么厚脸皮。”
“我这叫光明正大。”他理直气壮地反驳。
自行车最终停在了一个开放的河滨公园。这里远离主干道,视野开阔,对岸城市的灯火倒映在暗沉沉的河面上,碎成一片流动的光河。他们找了个僻静的长椅坐下,远处广场舞的音乐隐隐约约,更衬得此处静谧。
“给。”江屿从车筐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支老冰棍。
念薇接过,剥开有些黏连的包装纸,冰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瞬间驱散了夏夜的最后一丝暑气。两人并排坐着,安静地吃着冰棍,看着对岸的灯火和天上稀疏的星子。
“这种感觉真好,”念薇咬着冰棍,含糊地说,“不用算着时差,不用想着还有论文没改,就这样……浪费时间。”
“嗯,”江屿表示同意,转头看她被夜色柔和的侧脸,“好像把之前错过的,都补回来一点。”
他们开始漫无边际地聊天,话题比视频时更加琐碎和跳跃。
江屿说起他妈妈对他“过于清瘦”的持续投喂,抱怨再这样下去腹肌要不保。
念薇则分享她爸爸最近迷上了养花,但技术堪忧,家里的绿植生死未卜。
他提起过几天高中同学聚会,陈远在群里上蹿下跳,扬言要灌醉他。
她也说到林小雨最近实习遇到奇葩上司,每天在闺蜜群里疯狂吐槽。
这些毫无营养的闲聊,浸润在夏夜湿润的空气里,带着冰棍的甜和彼此身上熟悉的气息,构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他们不再需要刻意寻找话题,沉默也变得舒适自然。
“对了,”江屿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给念薇看,“你看这个。”
那是一张设计简约的海报,关于一个在本市举办的、为期两天的夏季音乐节。
“你想去吗?”他问,眼神里带着期待。
念薇看着海报上熟悉的乐队名字和热闹的场景,眼睛亮了起来:“想去!”
“那说好了,”江屿收起手机,笑得像只计划得逞的狐狸,“票我来搞定。”
冰棍吃完了,晚风带了更深的凉意。远处广场舞的音乐也停了,公园里愈发安静,只剩下草丛里不知名虫子的鸣叫。
“回去吧?”江屿站起身,向她伸出手。
“嗯。”念薇将手放进他掌心,借力站起。
回程的路上,念薇依旧侧坐在后座,这一次,她很自然地环住了他的腰,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背上,能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温热和微微震动的气息。他没有说话,只是放缓了骑行的速度,让晚风更温柔地拂过他们。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不断拉长、缩短、再拉长。自行车链条发出规律的轻响,像为这个宁静的夏夜打着拍子。没有波澜起伏的情节,没有刻骨铭心的告白,只有浸润在生活细节里的陪伴和絮语。
对他们而言,最甜蜜的浪漫,或许就是在这寻常的夏夜,共享一支冰棍,闲聊着毫无意义的琐事,规划着一场简单的音乐节,然后,被他稳稳地载着,穿过城市的灯火,驶向家的方向。所有的等待和分离,在这样的时刻,都得到了最温柔、最真实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