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上海,空气里还残留着冬日的湿冷,但街头的梧桐树已悄然抽出嫩绿的新芽,预示着南方城市独有的、迅速更迭的季节变换。苏念薇拖着行李箱,站在位于浦东的实习生公寓窗前,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和川流不息的车河,一种置身于巨大钢铁丛林的新奇与微小的茫然感交织心头。这里,将是她未来几个月生活与奋斗的临时坐标。
与此同时,江屿也已返回A大。校园里的积雪尚未完全消融,但实验室的灯火已恢复如常。他的生活坐标似乎未曾改变,但心境却与以往不同——少了些不确定的焦灼,多了份等待结果时的沉潜与对女友在新环境适应的挂念。
实习生活迅速拉开了序幕。念薇所在的外企节奏快、要求高,她被分配在市场部,负责一些产品资料翻译、会议纪要整理以及协助进行跨文化沟通。工作内容琐碎却极具实践性,让她第一次真正将课堂所学应用于真实的商业场景。她像一块被投入急流的海绵,必须快速吸收、适应,才能不被淹没。
第一天,她就被要求在一小时内完成一份紧急的产品说明翻译,措辞需精准且符合品牌调性。坐在陌生的工位上,周围是键盘敲击声和同事压低声音的电话沟通,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调动起所有的专业储备。交稿时,带教导师快速浏览后,只淡淡说了一句“效率不错,有几个术语下次注意”,便让她去跟进下一个任务。没有褒奖,只有要求,这便是职场的常态。
江屿那边,则进入了博士申请结果等待期的“真空”状态。主要的申请材料都已提交,项目暂时告一段落,他有了更多自主支配的时间。他开始系统地梳理本科阶段的知识体系,阅读一些之前无暇顾及的前沿综述,也为可能的研究生课程做准备。偶尔,他也会登录招聘网站,浏览一下业界动态,算是为另一种可能性做点功课。生活看似比念薇轻松,但那份悬而未决的期待,也构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晚上,是他们固定的视频时间。屏幕两端,都带着一天奔波后的疲惫。
“今天怎么样?适应吗?”江屿总是先问。
念薇会把一天的经历大致说给他听,从早晨挤地铁的“战役”,到工作中遇到的棘手任务,再到公司食堂哪道菜还不错。她的语气时而兴奋,时而带着点小抱怨,但眼神里始终闪着光。
“感觉怎么样?”听完她的“日报”,江屿会再问一遍,这次问的是感受。
“累,但是很充实。”念薇揉着发酸的眼睛,实话实说,“感觉自己要学的东西太多了,跟在学校完全不一样。”
“正常,接触实战肯定有冲击。慢慢来,别着急。”江屿的安慰很务实,“你学习能力那么强,很快就能上手的。”
他也会分享自己的日常,比如今天看了哪篇有意思的论文,或者和室友去吃了学校后街新开的小馆子。他的生活听起来平静许多,但念薇能从他偶尔的走神和提及申请时微妙的语气变化中,感受到他内心的不平静。
“你呢?还在想申请的事?”她轻声问。
江屿笑了笑,有些无奈:“不想是假的。不过想也没用,顺其自然吧。倒是你,一个人在那边,凡事小心,注意休息。”
他们互相倾诉,也互相打气。通过小小的屏幕,他们分享着彼此在新坐标下的点滴,感知着对方的情绪波动。这种跨越物理距离的陪伴与理解,成了他们在各自新环境中最重要的稳定剂。
一个多星期后的周五晚上,念薇成功完成了她入职以来的第一个小项目——独立完成了一套海外市场宣传视频字幕的翻译与校对。虽然只是基础工作,但当她看到成品时,心里涌起一股小小的成就感。她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江屿。
视频接通时,江屿正在宿舍看书。听完她带着雀跃的讲述,他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看吧,我就说你没问题!苏翻译官首战告捷,值得庆祝!”
“可惜只能隔着屏幕庆祝了。”念薇有些遗憾。
“没关系,”江屿眼神温柔,“等你回来,或者我过去,给你补上。现在,先记在账上。”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念薇兴奋地描述着上海的夜景,江屿则告诉她A大湖面的冰终于化尽了。他们一个在南方繁华的都市,一个在北方沉静的校园,坐标不同,轨迹暂时分离,但通过这每晚的连线,他们的心仿佛依然紧密地靠在一起,共享着彼此的成长与悲喜。
放下手机,念薇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璀璨的万家灯火。这个陌生的城市,因为有了一个遥远的牵挂和一份为之奋斗的目标,似乎也不再那么冰冷和疏离。她知道,在这个新的坐标上,她需要独自面对很多挑战,但她并不孤单。因为在她奔赴前程的身后,始终有一道温暖而坚定的目光,如同北极星,恒久而明亮,指引着她,也守护着她。
新的坐标已然定位,新的故事,正在这片更广阔的天地里,悄然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