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送别的场景,与数月前惊人地相似,只是角色互换,心境亦有所不同。熙攘的安检口前,苏念薇看着江屿背着包,挥手转身融入人流,直至身影彻底消失。这一次,没有泪水,只有沉甸甸的不舍和一份更加沉静的信心。北国七日的温暖足够真实,足以抵御接下来的分离。
返回学校的路上,b市的寒风似乎也不再那么刺骨。宿舍里空荡荡的,室友们都还未返校,安静得能听到暖气片里水流的声音。念薇坐在书桌前,桌上还放着江屿临走前给她剥好的橘子,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丝他带来的、属于南方的湿润气息。巨大的失落感后知后觉地漫上心头,但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电脑。假期结束,生活需要快速回归正轨。
新学期伊始,节奏骤然加快。大一下学期的课程难度和数量都上了一个台阶,各类社团活动、竞赛项目也纷纷启动。念薇的课表排得满满当当,除了精读、泛读、听力、口语等基础语言课,还增加了翻译理论与实践、对象国文化等更专业的课程。她需要阅读的英文原版书籍摞起来有半人高,每周还有定量的翻译作业要提交。
江屿那边更是进入了“硬核”模式。数据结构、算法分析、模拟电路……一门门令人头秃的专业课压下来,机器人社团也接到了全国性比赛的通知,备战进入白热化阶段。他的日常变成了教室、实验室、图书馆三点一线,常常忙到凌晨才回宿舍。
两人的联系模式,不得不再次调整。曾经固定的晚间视频通话,变得奢侈而不确定。更多的时候,是利用碎片化的时间,通过微信留言。
念薇会在课间休息时,拍一张窗外发芽的柳树发过去:【春天好像要来了。】 江屿可能在深夜调试程序的间隙回复:【我这还是阴雨绵绵。刚搞定一个bug,累瘫。】 念薇在图书馆啃一本艰深的文学评论时,会发条消息吐槽:【这本书看得我头大。】 江屿几个小时后才看到,回复一句简短的鼓励:【加油,你可以的。】后面或许会跟一张他正在啃的编程书封面,以示“同病相怜”。
交流变得简短、异步,却依然保持着必要的频率。他们不再事无巨细地分享每时每刻的生活,而是选择最重要的情绪节点和对方联结。这种变化,是忙碌学业下的无奈,却也透露出一种默契的成熟——他们知道对方在努力,也信任着彼此的坚持。
真正的考验,来自于突然的“失联”。 一次,念薇参加校刊一个紧急专题的封闭式策划会,手机要求静音。会议从下午持续到晚上十点多,当她疲惫地打开手机时,发现上面有十几个江屿的未接来电和一连串消息。 从下午五点的【在干嘛?】到七点的【怎么不接电话?】再到九点的【没事吧?看到回个消息。】最后是十点多的【是不是在忙?忙完告诉我一声。】
语气从随意到疑惑,再到明显的担忧。念薇心里一紧,赶紧回拨过去。电话几乎是被秒接的,传来江屿明显松了一口气、却又带着点压抑火气的声音:“你干嘛去了?一下午一晚上没消息?” 念薇连忙解释原因。 听完后,江屿那边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火气消了,带着点无奈和自嘲:“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以后有这种长时间不能看手机的情况,提前跟我说一声行不行?” “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到。”念薇心里既愧疚又温暖。她意识到,在看不到彼此的环境里,突然的沉默会放大担忧,及时的报备成为一种重要的安全感来源。
无独有偶,几天后,江屿也因为实验室一个关键数据测算,熬了整个通宵,忘了跟念薇说晚安。第二天早上念薇看到空荡荡的聊天框,心里也咯噔了一下。直到中午才收到他带着浓重鼻音的道歉消息。 经过这两次小风波,他们达成了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如果预计会长时间无法联系,一定要提前告知。这看似简单的规则,却是异地恋维系信任的重要基石。
一个月后的一个周五晚上,念薇终于结束了一周的疲惫,窝在宿舍看一部舒缓的老电影。手机响起视频邀请,是江屿。她有些意外地接通,屏幕那端的他背景是宿舍,看起来也刚忙完,脸上带着倦意,但眼神明亮。 “今天怎么有空?”念薇问。 “项目第一阶段总算交付了,今晚给自己放个假。”江屿伸了个懒腰,“你呢?” “刚写完翻译作业,在看电影放松。” 他们就这样隔着屏幕,一个在看电影,一个在随意浏览网页,偶尔抬起头说几句话,分享点趣事。没有刻意寻找话题,就像两个在同一个房间里各自做事的伴侣,安静而自在。
这种“陪伴式”的视频,成了他们新的默契。不需要时时刻刻交谈,只需要知道对方在线,在同一个时空里陪伴着自己,就能抵消掉大部分孤独感。
学期在忙碌中平稳推进。念薇的翻译水平在老师的严格指导下稳步提升,江屿的团队也在比赛中取得了不错的区域赛名次。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努力生长,虽然物理上的距离依旧遥远,但心理上的连接,却在一次次的“报备”、一次次的异步分享、一次次的无声陪伴中,变得更加坚韧和深入。
新的学期,意味着新的挑战,也定义了新的距离。这距离,不再仅仅是地图上的公里数,更是成长路上必须独自穿越的隧道。但他们都知道,隧道的另一端,始终有光,有那个与自己遥相呼应、共同前行的人。他们的“双城记”,在春天的气息中,翻开了充满希望的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