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林不看钱汀,“我心里有数。”
“你有个屁的数!”钱汀恶狠狠道。
岑林朝丁无嗟伸出手,让他拉自己起来。
站起身后他扶着墙,步履蹒跚往上走,“走了。”
林向晚不忍心看,别过头去,却看到余笑满脸无所谓,他不禁问道:“你就一点不心疼,你们好歹是队友吧?”
余笑面无表情中还带着一分嘲讽,“他装的。”
“怎么能这么说自己队友?”托特林忍不住为岑林说话。
余笑翻个白眼,“昨天他还健步如飞呢,把阿汀揍的满地找头。”
钱汀微笑:“笑笑,我挨打这一点就不用说了,我也是要面子的。”
余笑点头应好,“总之,他在演戏,多走两步能要你命吗?”
说着余笑走上前,给了岑林小腿一下。
岑林死鱼眼转头回望她,“幻肢疼不行啊。”
将身体换成机械零件的痛感时时刻刻存在于他的体内,每一处关节都能感受到密密麻麻的痛苦,可这只能被称为幻痛,事实上,他失去了感知疼痛这一能力,可疼痛从未消失。
钱汀硬下心肠骂道:“活该。”
就这么一个货,就这么一个能把南墙撞烂的货,怎么会是自己的朋友呢。
不管他放不下心,管他能把自己气个半死。
岑林:“你当初闹别扭把自己拧成麻花我也没说不管你,知恩图报懂不懂?”
就这么一个货还格外了解自己,真是令人心痛。
“轮椅别想要了,你好好练习走路,具体事情我之后再跟你们说,哥你们俩不行把他拖上去。”
丁无嗟阴恻恻笑道:“岑林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时候。”
岑林拉过严承云:“我是病患,拦住你对象,别让他发疯。”
事实证明岑林的选择是错误的,严承云虽然不是恋爱脑,但相比岑林,他还是更听丁无嗟的,不过也不能完全算错,他还是会拦着一点丁无嗟的。
看着丁无嗟满脸嫌弃抱着岑林上楼,余笑有种不祥的预感,“阿汀……”
钱汀双手合十祈祷,“希望严哥不要像供祖宗一样供着他。”
林向晚黑线道:“你们队伍里到底有没有正常人?”
余笑理所当然道:“当然没有,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怎么还要问一遍?”
林向晚:“……确认一下。”
严承云将轮椅扛上去,面对钱汀祈求的目光,他点点头,“我一会儿自己问他。”
林向晚:“你是想他别问?”
钱汀:“我想你别问。”
林向晚指着钱汀:“你,你——”
余笑揽住钱汀的脖子,带着她往上走,“别逗人家,一会儿惹急了小心咬你。”
钱汀辩解道:“他又不是兔子,你尊重他一点。”
闻言,林向晚竟然有种诡异的欣慰感。他抬步跟上两人,等看不到温松时小声问钱汀:“那家伙真觉得我傻?”
钱汀:“嗯。”
林向晚拿肩膀撞撞她,“你跟我好好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钱汀想了想道:“为了你好,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林向晚:“哎你这人,什么叫为了我好,我还没有知情权了吗。”
钱汀无辜道:“你当然有,但我真是为了你好。”
林向晚生气道:“你怎么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钱汀用一副你看吧的表情看着林向晚,“明明你自己都是这样,说了为你好你不听,非要知道真相,却觉得其他人可以不知道,不觉得自己很双标吗?”
林向晚沉默了很久,久到走廊尽头的灯开始一闪一闪,才道:“你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可是不一样。”
钱汀反问他:“哪里不一样?”
林向晚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钱汀看着几米开外的黑暗,不甚高兴扔下一句,“虽然是有点喜欢你,但更多是觉得你好得手。”
林向晚秒懂,“我靠,他想上我?”
钱汀:“谁知道呢,躲开。”
钱汀伸手想去拉林向晚离开现在的位置,却被他扑抱着往前一起打了个滚,独留余笑在原地。
她侧身躲过黑暗中刺来的利器,利落弯身绕后,肘击却落了个空,一转眼,那边两个在身上东摸摸西摸摸,仿佛身上爬了什么东西。
小白蛇都快被钱汀甩晕了,气急了的它一口咬在钱汀手腕上,钱汀吓的差点没把它甩出去。
余笑重复摁了几遍开关,却没有动静。
终于,余笑新一次的尝试后灯光骤亮,在地上投射出两道浓黑的影子,其中一道低些的,正以缓慢的速度升高,慢慢地升到与另一个身影等高的地方,扭着身体,像是在歪头。
余笑往前走了几步,那个黑影落在身后又很快追过来,余笑趁机看了身后却什么都没发现,连钱汀和林向晚都不见了。
黑影越拔越高,余笑心中发寒。
虽然已经独立处理过很多案件,但她还是不能完全克服心中的恐惧。
就在她越发着急的时候,一打眼在一扇门后看到了钱汀。
她着急的朝自己打手势,嘴也不断动着,“过来,快过来!”
动嘴幅度小,声音更小,生怕惊动什么。
余笑扫过她光秃秃的手腕,眯了下眼,快速跑过去,一把将人拽了出来扔到身后,一条长长的尾巴扫过余笑的脸颊,她稍稍偏头看到一小片黑影。
后面碰撞的声响已经消失,余笑下定决心回头,正对上一张皱巴巴的小脸,皮肤青紫,咧着小嘴,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啊!!!!”尖叫声响彻二楼。
见余笑看自己,婴儿嘴巴咧的更大了些,腾出一只小手拍拍余笑的肩膀,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如果换一个正常的婴儿,画面一定非常和谐,只可惜这里可能没什么可以被称为正常的生物。
后面那个东西不会是因为他才跟着我吧?余笑不禁这么想。
她心有余悸,还窝着火,徒手将婴儿扯下来,“哇呜呜呜呜呜———”婴儿爆发出一阵阵哭声。
余笑着急忙慌钻进一间房门大开的房间,暂时避难。
“你闭嘴!”她威胁道。
小婴儿不受威胁,反而哭的更大声了。
余笑目光四下扫着,发现屋内鱼缸外有湿黏的水痕,就像是曾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爬出来了一样。
她皱眉看着四周,心下不妙,就在她全神贯注看着窗帘下的阴影时,有些轻微的被触摸感从手腕传来,脑子还来不及反应,胳膊已经一挥将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没扔出去……小婴儿紧紧抓着余笑的手,不想被扔出去,余笑固然可以把小婴儿的手腕捏脱臼再扔出去,可脑海里的那一瞬犹豫让小婴儿此刻还扒在她手里。
仔细看了两眼后,余笑终于发现导致小婴儿一直哭的罪魁祸首,那是一只浑身漆黑,皮肤像树皮一样粗糙,长着两根细长羊角状的钩子,从正面看去,莫名有些像恶魔角。
此时那两根角深深扎在小婴儿背上,接口处有脓绿色的液体流出。
若不是那颜色诡异的液体,余笑大概会认为这两个生物是共生关系,都是诡异的异常生物,有着人形的生物往往能在这方面讨得了好,虽然皮肤颜色怪了些,眼睛怪了些。
但由于人类外形,让人在动手时难免犹豫,那个黑漆漆的小家伙就不一样了——余笑将它从小婴儿背上扣下来,角最前端呈锯齿状,带下来一些肉丝。
终于摆脱小黑怪物的小婴儿背上留下两个深深的洞,却终于不哭了,他依恋的想去偎余笑,被余笑嫌弃的拉的更远了些。
咔嚓咔嚓,轻松将那两根角掰断,余笑将门拉开一个缝隙,把它扔了出去。
几声哒哒声后,小黑怪物消失在余笑的视线中。
迅速关上门,余笑心里有了点想法。
她扯下桌布将小婴儿裹得严严实实把嘴堵住放在桌上,自己退到角落,斜斜对着一面大镜子。
小婴儿不再发出声音,乖巧坐在桌上,当然事实是他无法行动。
余笑尽可能放低自己的呼吸声,于是,房内的另一道声音便格外明显,那种黏腻带着水渍的声音,余笑很久以前只在两人激吻时听到过,后来进入游戏,之后加入时管局便经常听到了,那是容易分泌粘液的软体动物移动时发出的声音。
余笑抬头看向天花板,终于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她一直以为这间房里昏暗的灯光是因为接触不良或者电压不稳,却始终没有想到,其实是有什么东西盖在了灯上面。
那黑漆漆软趴趴的东西覆在灯上,一点一点的剥离自己的身体,一只只像虫子一样的软体生物被分离出来。
它们在天花板上游走,余笑明显看到它们经过的地方白了一个度,那是即使在昏暗灯光下也能发现的变化。
它们吃掉了一些东西,余笑无比确信这一点。
但是它们吃的太快了,难以想象要是被它们碰到会发生什么。
是皮肤瞬间被吃掉,然后是肌肉、骨头,最后什么都不留下吗?
余笑看向桌上的小婴儿,思考拿他阻挡一下外面怪物的脚步趁机跑出去的可能性。
却发现小婴儿正眼也不眨的仰头看着天花板,小嘴咧着,就像在观看蚂蚁搬家的普通小孩儿。
余笑脑中冒出另一个念头,她慢慢走到桌前,解开一点包住婴儿的布,将他的胳膊露出来,没管小婴儿疑惑的目光,余笑踩上桌子举起他去够天花板上的生物。
小婴儿好像懂了些什么,笑嘻嘻伸出手去碰那些虫子,余笑惊讶于他的懂事,但也仅此而已,别指望她对一个未知生物有什么好态度,没有把他直接扔出去喂怪物已经是她的善良了。
小婴儿不断乱动的手指终于碰到了一只虫子,那只虫子绕着小婴儿的手指往下爬,爬过的地方皮肤没有受损,只是干净了一点。
余笑将他放下来,看向小婴儿的指甲,那里本来堆满了脏兮兮的污垢,现在却干干净净。
心里的想法被证实,余笑伸出一根手指触摸了下小虫子,没有任何痛感,小虫子只是将她手上沾的灰尘吃了个干净。
余笑刚放松一点,就发现头顶的光线不对,抬起头,只来得及闭眼闭嘴——一大堆小虫子砸了下来,密密麻麻将两人裹住。
余笑屏住呼吸,生怕吸口气将小虫子吸进鼻腔,恶不恶心倒还好,只是容易窒息。
余笑清晰感觉到有东西钻进了她的衣服,一点点爬过她身体每一寸皮肤,肺里的空气还没用完,小虫子们便已经离开她的头部。
将她的身体也清理干净,便成群离开,铺满在地面上。
如果余笑没有看错,这些虫子在长大,它们将吃掉的脏东西转换成能量,迅速用于增长自身。
真是夸张的繁殖速度,余笑翻过小婴儿,解开桌布,看他后背的伤口,血液已经被吃干净了,惊奇的是竟然一点都没有损伤到其他部位。
“你知不知道自己笑的很吓人?”余笑将他放回桌面,小婴儿自然不能回答她,只是挥着手臂吚吚呜呜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什么?你问前厅和林向晚去哪里了?
钱汀在灯光暗下的瞬间被看不见的触手拖走,林向晚拉着钱汀的胳膊被一起拖走。
钱汀:“打个商量,你们能把我放开吗?我快被拽断了。”
林向晚咬牙让她闭嘴,“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还在这卖呆!”
钱汀乐观安慰道:“别怕,死不了的。”
林向晚怒道:“这是死不死的问题吗?”
钱汀深沉:“世间事,除了生死,还有什么大事吗?”
林向晚:“那不多了去了!!”
钱汀:“是啊,多了去了,但人的本能不就是活着嘛,哪怕忍饥挨饿,哪怕穷困潦倒,哪怕活着对他们而言已经只能称之为噩梦,他们还是想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有明天,像是在放屁,活着对他们来说,只是延续痛苦。”
直到被挂在蛛网上,钱汀还在喋喋不休,“如果不能做到人人幸福小康,那我觉得适当筛选人类是很好的选择,把不合适活着的废物安乐死,给予他们永远都安宁,好好善待留下来的人才,多好。”
林向晚小心道:“你终于疯了?”
钱汀笑呵呵,“哪有,只是想感慨一下,这个不公平的世界还有,众生皆苦。”
一个人用特别愉悦的语气说出这么丧气的话,说真的有些诡异,但这个人如果是钱汀,那就很正常,她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