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送走蔡修,转身回了书房。书房桌上摊着两份刚写好的奏折,一份是关于济州水利修缮的奏报,墨迹还新鲜;另一份则折着角,封皮上 “请缓废后疏” 五个字格外扎眼,正是他前日拟好却未递上去的折子。他走到桌前,想起几日前朝会上的争论声,不由一阵烦闷。
那日早朝,赵桢刚提了句 “郭后无子且性妒,欲循祖制废之”,御史中丞孔道辅便立刻出列反对,言辞恳切地说 “后乃刘太后所立,今太后崩未逾年,废后恐伤天下人心”。紧接着,十几位大臣纷纷附议,朝堂上顿时吵作一团。赵桢坐在龙椅上,脸色越来越沉,手指紧紧攥着龙椅的扶手,最后猛地一拍案:“朕亲政已有半载余,难道连处置后宫之事都做不得主?”
满朝文武瞬间噤声,唯有范仲淹往前迈了一步,躬身道:“陛下息怒。臣非反对废后,只是时机不妥。太后崩逝刚满一年,天下尚念其恩,陛下此时废后,难免有人非议陛下‘忘太后旧恩’;且陛下亲政伊始,正需树立仁君之威,若因后宫之事与群臣对立,恐让辽、夏诸国看轻。不如缓上两三年,待朝局稳固,再议此事不迟。”
他话音刚落,赵桢的脸色更难看了,刚要发作,却忽然顿住,目光扫过范仲淹,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了敲,最终只冷声道:“此事朕已决意,尔等不必再劝。孔道辅、范仲淹暂退,其余谏阻者,各降一级,外放知州!”
散朝后,太监总管李宪悄悄追上范仲淹,低声道:“范大人,陛下让老奴告诉您,今日是看在您之前提过的‘高产良种’份上,才没一起贬黜您。陛下私下里跟老奴说过,若那陆野真能带回让百姓吃饱的粮种,不仅能解大宋粮荒,更能让陛下威望大增,到时候很多事情都好办了。此事您要多上上心,有消息了一定要及时上报,陛下对您可是很器重的。”
范仲淹当时听了,心里又是庆幸又是沉重。他知道赵桢年轻气盛,亲政后急于摆脱刘太后的影响,废后不过是想证明自己的掌控力。可他更清楚,此时与群臣对立,对赵桢百害而无一利。若不是陆野那桩 “寻粮种” 的事让赵桢多了份期待,自己恐怕早已和孔道辅一样,被贬到偏远州府去了。
“老爷,在想什么呢?” 李氏端着一碗热茶走进书房,见范仲淹对着奏折出神,轻声问道。她把茶盏放在桌上,目光落在 “请缓废后疏” 上,叹了口气,“还是在想朝堂上的事?”
范仲淹点点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没驱散胸口的郁结:“陛下年轻,急于立威,可他不明白,真正的威望,不是靠废后得来的,是靠让百姓吃饱、让边境安稳得来的。” 他放下茶盏,眼神忽然亮了些,“好在还有陆野。我总觉得,那孩子能成。”
“可他已经走了快一年了,连个消息都没有……” 李氏的声音里带着担忧,“婉儿每天都在盼,前几日还问我,是不是陆野出事了”
“不会出事的。” 范仲淹语气笃定,像是在安慰夫人,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的本事远超咱们想象。我估摸着,他最多还有半年到一年,肯定能回来。到时候,他把粮种一献,陛下的心思就全在推广良种上了,废后的影响就可以忽略了,何况那郭皇后确实......”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的石榴树,止住了一些臣子不该说的话。
李氏看着丈夫的背影,知道他心里装的不仅是婉儿的婚事,更是大宋的百姓。她走上前,轻轻握住范仲淹的手:“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只是别太累了。婉儿那边,我会劝着她,让她再等等。”
此时的范婉儿,正坐在闺房的绣架前,手里捏着绣花针,却半天没落下。丫鬟春桃端着一盘果子走进来,笑着说:“小姐,街上新来的西域商人,卖的葡萄可甜了,您尝尝?”
范婉儿摇摇头,目光依旧落在帕子上,指尖轻轻拂过竹节:“春桃,你说…… 陆大哥现在到哪里了?”
春桃连忙放下果盘,走到她身边,安慰道:“小姐您别多想!陆公子是个有本事的人,估计现在就在回来的路上了。”
范婉儿低下头,小声呢喃:“希望吧……” 话音刚落,眼角就泛起了红,连忙抬手擦了擦,怕春桃看见。她拿起绣花针,想继续绣帕子,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
而此时的陆野,正骑着踏雪奔驰在通往汴梁的官道上。
“驾!” 陆野轻夹马腹,踏雪嘶鸣一声,加快了速度。玉风和雪羽在高空盘旋,偶尔俯冲下来,叼起一只从草丛里窜出的野兔,扔到陆野面前,给他加餐。陆野笑着摇摇头,把野兔收进空间,想着到了汴梁,正好可以给范仲淹尝尝。
催马继续前行。三天后下午,太阳已经西斜,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踏雪的马蹄声在官道上回荡,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汴梁城的轮廓,已经隐约出现在远处的天际线上。马上就到了,陆野赶到汴梁北城门外的一处树林。感知了一下四周没有人,他从空间放出一架牛车,和一头黄牛,这是他为了遮掩空间的存在,在上个城镇买的。陆野架好牛车,土豆、玉米、红薯,每种都拿出五个麻袋,放在牛车上,再多,这老黄牛就拉不动了;装好车,陆野牵着老黄牛缓缓向着汴梁继续行去,踏雪和胭脂自己跟在后面。
陆野要在关城门之前进城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