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内的烛火已烧到灯台底部,油芯爆出的火星溅在案上的急信上,烫出一个小黑点。耶律斜轸捏着信纸的手指泛白,信上耶律宗真的字迹透着明显的焦躁:“限一月内破黑松林,若再僵持,军法处置!” 旁边还附着太后的手谕,措辞更狠:“耶律虎若不能拿下女真,提头来见!”
帐帘被猛地掀开,耶律虎带着一身寒气闯进来,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方才又有一队辽军在林边被女真偷袭,折了二十多人。“朝廷的信你也看了?” 他将马鞭往案上一摔,声音里满是破釜沉舟的狠劲,“耗不下去了!明天起,全力强攻!就算填也要把黑松林的通道填开!”
耶律斜轸抬头,眼底满是疲惫,却也没再反驳。帐外传来士兵清点粮草的声音,粮官刚报上来的数字触目惊心:原本够半个月的粮草,因连日被偷袭损耗,如今只剩五天的量。再拖下去,不用女真动手,辽军自己就得溃散。他指着地形图上的西侧通道,指尖在 “陷阱区” 三个字上重重一点:“明天一早,派三千步兵在前,每人背一袋沙土,先填陷阱!骑兵分成两队,一队掩护步兵,一队绕到林后沼泽,牵制女真的游击兵!你带西路军攻东侧,我带北路军攻西侧,同时发力,让完颜石鲁顾不过来!”
“这才像话!” 耶律虎眼睛一亮,之前的暴躁消散了些,只剩下杀敌的急切,“我这就去准备!明天天不亮,就让弟兄们列阵!” 他转身冲出帐外,甲胄碰撞的声响在夜里格外刺耳,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血战敲鼓。
次日凌晨,天还没亮,黑松林外就响起了辽军的号角声。三千步兵背着沙土袋,列成密集的方阵,一步步朝着西侧通道挪动。最前排的士兵手里举着厚重的铁皮盾,盾面朝着林子方向,防备着冷箭。耶律斜轸骑在战马上,手里握着弯刀,声音透过号角传遍全军:“兄弟们!往前冲!破了黑松林,陛下有重赏!退后者,斩!”
“冲啊!” 步兵们呐喊着,朝着陷阱区冲去。刚走没几步,林间就射出密集的羽箭,箭尖泛着青黑的毒光,“叮叮当当” 地撞在铁皮盾上。有几个士兵的盾牌没举稳,箭簇从缝隙里钻进去,射中了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沙土袋,可他们咬着牙,依旧往前冲,退也是死,不如拼一把。
到了陷阱边缘,士兵们将沙土袋狠狠扔进丈深的陷阱里,“哗啦” 一声,沙土溅起,渐渐将陷阱填出一道窄窄的通路。可就在这时,林子里突然滚下来数十块巨石,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步兵方阵!前排的士兵来不及躲闪,被巨石砸中,惨叫声瞬间响起,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沙土袋混在一起,又掉进了陷阱里。
“放箭!给我射!” 耶律斜轸厉声下令,骑兵身后的弓箭手立刻放箭,密集的箭雨朝着林子深处射去,暂时压制住了女真的反击。步兵们趁机加快速度,更多的沙土袋被扔进陷阱,原本深不见底的陷阱,渐渐被填成了能过人的斜坡。
东侧通道,耶律虎的攻势更猛。他亲自带着五千骑兵,对着东侧的树木障碍发起冲击,骑兵们手里握着长刀,朝着挡路的树干砍去,“咔嚓” 声不绝于耳。可刚砍开一道口子,林子里就射出尖锐的木矛,撞在骑兵的甲胄上,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们惨叫着从马背上摔下来。女真士兵趁机冲出来,手里的弯刀朝着落马的辽军砍去,空气中满是血腥的味道。
“杀!给我杀进去!” 耶律虎红了眼,挥着弯刀亲自冲进战场,刀光闪过,一名女真士兵的脑袋被砍飞,鲜血喷了他一脸。辽军士兵见主将冲锋,也跟着疯了似的往前冲,弯刀砍在树木上、甲胄上,甚至是血肉上,整个黑松林边缘,成了一片血肉横飞的修罗场。
完颜石鲁站在林子深处的高台上,看着林外的惨烈景象,脸色凝重。他手里握着从辽军那里缴获的弯刀,指节因发力而发白,辽军的强攻比他预想的更狠,短短一个时辰,西侧通道的陷阱就被填了一半,东侧的树木障碍也被砍开了一道口子,他派出去的三百游击兵,已经折损了一半。
“首领!辽军太猛了,咱们快撑不住了!” 一名女真长老跑过来,身上沾着血,声音里满是焦急,“要不…… 咱们退到更深的林子?”
“不能退!” 完颜石鲁摇头,语气坚决,“退了,咱们的老弱妇孺就没地方躲了!让弟兄们把滚石和木矛都用上,再派两百人绕到辽军后方,袭扰他们的弓箭手!一定要守住!”
女真士兵们咬牙应下,转身冲进战场。有的抱着滚石,从山坡上推下去,砸向辽军的步兵方阵;有的举着木矛,朝着冲进来的辽军投掷过去;还有的拿着短弓,躲在树后,精准地射向辽军的弓箭手。林子里的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树木断裂声混在一起,连风声都被盖过,只剩下战争的残酷。
这场强攻,从清晨持续到黄昏。辽军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三千步兵折损了一千五,骑兵也伤亡了八百多,陷阱虽然填开了两道,却依旧没能冲进黑松林深处。女真的损失也不小,三百游击兵几乎全灭,负责守通道的壮丁也伤亡了六百多,林子里的滚石和木矛,也所剩无几。
夜幕降临时,辽军终于撤了回去。耶律虎坐在中军帐里,看着满是血污的双手,眼神里满是猩红,他的左臂被木矛划伤,扯掉了一块肉,疼得他额头冒汗,可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帐外传来士兵掩埋尸体的声音,一车车的尸体被运到营外的大坑里,填土时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失败的强攻默哀。
耶律斜轸走进帐内,身上也带着伤,右臂被箭射穿,简单包扎了一下,血还在往外渗。他将一张新的伤亡统计表放在案上,声音低沉:“今天伤亡两千三,粮草还够三天。不过后续的粮草也快到了,完颜石鲁那边也撑不住了,他们的滚石和木矛没了,壮丁也快不够用了。明天…… 继续强攻。”
耶律虎抬头,点了点头,声音沙哑:“继续攻!就算只剩最后一个人,也要把完颜石鲁揪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辽军和女真陷入了惨烈的拉锯战。辽军每天都发起强攻,用士兵的尸体填通道,用骑兵的冲锋撕开女真的防线;女真则靠着地形,拼死反扑,用冷箭、陷阱、近身搏杀,一次次将辽军挡在林子深处。
半个月后,黑松林的三道通道终于被辽军填开,可辽军的兵力也从两万减到了一万二。耶律虎的右臂被女真的弯刀砍伤,差点废了;耶律斜轸的左腿被陷阱里的毒箭射中,虽然保住了腿,却也行动不便,只能坐在马车上指挥。
女真的处境更难,壮丁只剩下八百多,老弱妇孺都拿起了武器,有的孩子才十岁,就拿着短刀,躲在树后,等着给辽军放冷箭;部落里的粮食早就没了,只能靠挖野菜、吃树皮度日,不少人都得了病,却连药都没有。完颜石鲁的左肩被辽军的箭射穿,每次指挥时,伤口都会渗血,可他依旧每天站在高台上,盯着战场,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场战争,一打就是两个月。黑松林外的旷野上,堆满了辽军和女真的尸体,有的尸体没人掩埋,被野狗啃食,空气中满是血腥和腐臭的味道。辽军的战马,从最初的两万匹,减到了五千多匹,剩下的也累得不行,连冲锋的力气都没有。女真的部落里,哭声每天都能听到,有的失去了丈夫,有的失去了儿子,有的失去了父母,整个黑松林,都被悲伤和残酷笼罩。
而此时的大宋,却一派安稳景象。雄州知州李允则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辽军大营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手里拿着最新的情报,辽军和女真打了两个月,两败俱伤,辽军兵力减半,女真也快撑不住了,根本没精力顾及宋辽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