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伸手接过范婉儿递来的长匣,指尖刚触到匣身,就觉一股温润的木质触感传来,黑檀木的匣身打磨得光滑细腻,边缘虽有些岁月留下的浅痕,却更显古朴。拿起宝剑,放下剑匣,他轻轻抽出几寸,一道内敛的寒光瞬间映亮了会客厅的角落,连空气中仿佛都多了几分凛冽的锋气。
“好剑!” 陆野忍不住赞叹出声。这柄剑长约三尺,剑身狭长,收腰处的弧度流畅得如同流水,没有多余的纹饰,却透着一股 “大道至简” 的风骨。他指尖拂过剑身,能清晰摸到折叠锻打留下的纹理,细如缎丝,层层叠叠,像是把千年时光都揉进了钢铁里,这是古代匠人最精湛的锻打工艺,需反复折叠百次以上,才能让剑身既有韧性,又不失锋利。
剑柄是整块黑檀木制成,色泽深沉如墨,握着时掌心能感受到木材天然的纹路,防滑又趁手。剑柄中段裹着三圈铜圈,塑成竹节的形状,每一节都雕刻得栩栩如生,铜绿随着岁月沉淀,泛着淡淡的青金色,与黑檀木的深沉相得益彰。
“这剑鞘也是黑檀木的,外面原本刻着云纹,只是年久磨损,大多看不清了。” 范仲淹在一旁解释,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剑名青岚,是婉儿外祖家的收藏,祖上是唐代的军神李靖,当年李靖将军在战场上缴获的胡人大将佩剑,后来传到婉儿外祖手里,一直悉心保养着。”
陆野闻言,心里更是震动,想不到李氏竟是出身这样的大家族,李靖是唐代名将,这柄剑竟有几百年的历史!他小心翼翼地握着剑柄,缓缓将剑从鞘中拔出,“噌” 的一声轻响,如同裂帛,剑刃出鞘的瞬间,会客厅里仿佛都凉了几分。剑刃泛着淡淡的青白色寒光,却不刺眼,反而透着一股内敛的锋芒,像是一位历经沧桑的老将,虽不再张扬,却藏着不容小觑的力量。刃口平整如镜,能清晰映出人影,可见这些年保养得极好。
“上午婉儿听说你要来,特意去了她舅舅家,软磨硬泡才把这剑求来。” 李氏笑着补充,眼神落在女儿身上,满是宠溺,“她说,陆公子是侠义之人,配这柄君子剑正好,寻常礼物配不上你的救命之恩。”
陆野握着剑,心里又暖又愧。这柄剑不仅是古物,更是范家的心意,太过珍贵,他实在受之有愧。“范公,范小姐,这剑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他连忙把剑插回鞘中,想把长匣递回去,“我只是举手之劳,哪能要这么贵重的宝剑?”
“陆公子此言差矣!” 范仲淹连忙按住他的手,语气诚恳,“宝剑赠英雄,这是古理。你救了婉儿,又心怀天下百姓,想找高产粮种解饥馑,这份心性,配得上这柄剑。再说,这剑在库房里藏着,也只是落灰,不如给你用,才算不辜负它的锋芒。”
范婉儿也跟着劝,脸颊微红,声音比刚才更轻了些:“陆公子,这剑是我真心想送你的,你要是不收,我反倒不安了。你带着它,以后走南闯北,也能多些保障。”
范纯佑也拉了拉陆野的衣角,仰着头说:“陆公子,你就收下吧!这剑可厉害啦,我舅舅说,当年能斩断铁甲呢!你带着它,肯定能打跑坏人!”
陆野看着范家一家人真诚的眼神,又摸了摸手中的剑,剑身在鞘中仿佛也在轻轻震动,像是在期待新的主人。他知道再推辞就显得见外了,便双手捧着长匣,对着范仲淹一家躬身行礼:“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多谢范公,多谢范小姐,这份心意,陆野铭记在心里。”
“哎,这就对了!” 范仲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能让这柄古剑遇到你这样的主人,也是它的福气。”
范仲淹本就精通君子六艺,要不然后来也不会在戍边时和狄青配合默契。见陆野收下宝剑,又知道他身手好,便提议:“陆公子,不如就在院中试一剑?让我们也开开眼,看看这古剑在你手中,能不能重现当年的锋芒。”
陆野心里也有些手痒,这柄剑太过称手,他也想试试其威力。便点头应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只是晚辈剑法粗浅,还望范公指教。”
众人移步到院中的空地上。此时暮色渐浓,廊下的灯笼已经点亮,昏黄的光洒在青石板上,映出淡淡的光影。陆野握着剑,走到空地中央,深吸一口气,指尖悄悄溢出一丝灵力 ,不是为了炫技,只是想让剑法更流畅,也能更好地掌控这柄古剑的重量。
他先是缓缓抬手,剑鞘贴在身侧,脚步轻轻挪动,如同闲庭信步。突然,他手腕一转,剑柄在掌心转动半圈,剑身在灯笼光下划出一道圆弧,“唰” 的一声,剑鞘被他轻轻掷向一旁的石桌,正好稳稳落在桌面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这一手看似简单,却需要极强的控制力,范仲淹眼中顿时闪过一丝赞赏。
紧接着,陆野开始舞剑。他的剑法没有太多花哨的招式,却刚劲有力,每一剑都透着 “稳” 与 “准”;时而直刺,剑刃带着风声,却不凌厉;时而横劈,弧度恰到好处,避开周围的竹子;时而收剑格挡,动作干净利落。这是李教头教他的基础剑法,经过他的改良,又融入了灵力的加持,多了几分灵动。
剑刃在灯笼光下不断闪烁,青白色的寒光与昏黄的灯光交织,像是有无数光点在院中跳跃。陆野的身影随着剑法转动,细布长衫在风中轻轻飘动,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他一剑刺向空中,正好挑落一片被风吹来的竹叶,竹叶顺着剑刃滑落,没有被斩断,这一手 “剑挑竹叶不伤脉络”,更是显出他对剑的掌控力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好!” 范仲淹忍不住喝了声彩,他懂剑法,能看出陆野的剑法不仅有章法,更有 “仁”;没有刻意炫技,也没有凌厉的杀气,反而透着一股 “点到为止” 的君子之风,正好配这柄君子剑。
范纯佑看得眼睛都直了,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嘴里不停念叨:“太厉害了!陆公子太厉害了!我以后也要学这样的剑法!” 旁边的范韵儿也拍着小手,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陆公子像画本里的侠客!”
最专注的莫过于范婉儿。她站在母亲身边,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手帕,眼神一直追着陆野的身影。刚开始,她只是觉得陆野身手好,可看着看着,眼神里的感激渐渐多了些东西,陆野舞剑时的侧脸,在灯笼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握着剑柄的手稳定有力,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从容不迫;尤其是他挑落竹叶时的那份轻巧,更是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她悄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面,脸颊却越来越红,连耳根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李氏把女儿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想起自己年轻时,第一次见到范仲淹的情景,那时他们刚刚定亲,知道范仲淹才华横溢;在范仲淹来家里拜访的时候,她在窗外偷偷的瞧过,心里也是这样的悸动。如今女儿看陆野的眼神,和当年的自己一模一样,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这孩子心思单纯,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意罢了。李氏没有点破,只是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眼神。范仲淹也是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也没有出声,只是再度观看陆野舞剑。
陆野一套剑法练完,收剑入鞘,气息依旧平稳,仿佛只是走了几步路。他走到范仲淹面前,躬身道:“让范公见笑了。”
“哪里是见笑,是大开眼界!” 范仲淹走上前,赞叹不已,“陆公子不仅身手好,心性也稳,这柄剑在你手里,算是真的活了。”
“都是我师父教得好。” 陆野道,“我师父是前禁军教头李兴邦,他常说,习武不是为了逞强,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所以剑法要‘稳’,更要‘仁’。”
“李兴邦?” 范仲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知道他!当年他在禁军时,为人刚正,是个爽直的汉子。难怪你有这般心性,原来是名师出高徒。”
这时管家安伯上前禀告,“老爷,夫人,少爷,小姐,陆公子,晚宴已经准备好了。”
范仲淹立即邀请陆野去饭厅用膳“陆公子,咱们边吃边聊,请!”
一行人达到饭厅落座,陆野与范仲淹两人聊起李教头,又说起蓝田的蝗灾、汴梁的民生,越聊越投机。陆野再次说起自己想找海船去海外寻粮种的计划,范仲淹听得格外认真,还不时点头:“你这个想法好!若是真能找到高产粮种,那可真是功德无量。等你找到粮种,若是需要推广,尽管找我,我帮向官家推举,当今官家是仁义之君,而且刚刚亲政,正是要有所作为的时候。”
陆野心里满是感激,连忙道谢:“多谢范公!若是真能找到粮种,定少不了麻烦范公。”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戌时。晚宴结束,又用了些茶点,陆野起身告辞:“范伯父,伯母,时候不早了,晚辈该回客栈了,免得伙计们担心。”晚宴中范仲淹让陆野改称伯父、伯母,几个子女更是称呼陆野“陆大哥”更显亲近,可见他很喜欢这个新认识的后辈。
范仲淹挽留了几句,见陆野坚持,便不再强留:“那我送你到门口。你放心,海船的事,我也会帮你留意,有消息就派人去顺安客栈告诉你。”
一行人送到府门口,范婉儿看着陆野手里的剑匣,轻声说:“陆大哥,路上小心。这剑…… 你要好好保管。”
“我会的。” 陆野点头,对着她笑了笑,“范小姐也多保重。”
范婉儿看着他的笑容,脸颊又红了,连忙低下头,轻轻说道:“陆大哥可以叫我婉儿。”说完就红着脸跑回家了。
辞别范仲淹一家,陆野往客栈走去,手里还提着那柄古剑的长匣。夜风拂过脸颊,他想起范家一家人的热情,想起范仲淹的支持,想起范婉儿那带着异样情愫的眼神,心里满是温暖。他摸了摸剑匣,能感受到里面剑的温度,这不仅是一柄剑,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心意。
回到客栈,李老栓见他手里的剑匣,好奇地问:“陆小哥,这是范府送的?”
“嗯,是范小姐特意求来的古剑。” 陆野打开匣盖,让李老栓看了看,“是唐代李靖将军缴获的,很珍贵。”又介绍了一下范仲淹家的情况。
李老栓看得直咋舌:“好家伙!范大人一家对你可是真看重!这剑你可得好好收着,这可是能当传家宝的。”
陆野点点头,回房把剑匣收好,已经过了明路,不好再收进空间。他坐在桌前,想起范仲淹的承诺,想起王总镖头帮忙打听海船的事,陆野知道,他在汴梁的日子不会太久,等找到海船的消息,就要出发去海外寻找高产粮种。或许将来,等他带着土豆、玉米、红薯回来,真的能和范仲淹一起,为天下百姓做些实事。
他又想起范婉儿的眼神,轻轻笑了笑。这异世之中,儿女情长或许不是他现在该想的,而且范婉儿的年纪在他看来还太小了;但这份纯粹的心意,却让他在这陌生的时代,多了一份温暖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