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边陲，黑风镇。
楚湘压低斗笠，混迹在熙攘的人流中，身上那件半旧不新的劲装沾满尘土，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她左臂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那是几日前在摆脱一伙不明身份追踪者时留下的暗伤，所幸未伤及筋骨。
自那日客栈听闻“前朝秘宝”与“玉髓灵芝”的关联后，她便更加谨慎地活动。
楚湘花掉身上最后几块碎银，换取了一些必备的干粮和劣质伤药，同时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情报搜集中。
她不再轻易向人打听“玉髓灵芝”或“秘宝”，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从锦阳城方向来的生面孔上。
她记得凤三娘与林素月有所勾结，她现在已经知晓玲珑环上的花纹与秘宝有关，而百花别苑事件后，有人趁乱抢了不少好东西，凤三娘损失惨重，绝不会善罢甘休，她是最急于找到与秘宝相关的线索来弥补损失或寻求靠山。
几日蹲守，她锁定了一伙人。
约莫四五人，行事风格狠辣急躁，带着一股亡命之徒的彪悍气息，口音混杂，但领头那个刀疤脸女人偶尔冒出的几句带着锦阳城特有腔调的话。
她们似乎在寻找什么，频繁出入镇上的几家地下赌坊和暗窑，像是在追查某个人，或者某件东西。
楚湘耐心地尾随着她们。她利用对地形天生的敏锐，在狭窄的巷道、废弃的屋舍间穿梭，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观察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机会出现在一个黄昏。
那伙人似乎得到了什么消息，急匆匆地离开了黑风镇，朝着北面更为荒凉的戈壁滩而去。
楚湘毫不犹豫地跟上，同时将自身踪迹隐藏得更好。
在戈壁边缘一处废弃的烽火台附近，那伙人追上了一个落单的行商打扮，但脚步虚浮、眼神惊慌的中年女人。
“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
刀疤脸厉声喝道，手下几人迅速将那名女子围住。
那女子吓得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各位大侠，饶命啊！我不知道你们要什么，我就是个卖杂货的……”
“少装蒜！从凤老板库里偷走的东西！再不交出来，老子把你剁碎了喂狼！”另一人恶狠狠地踹了她一脚。
凤老板？楚湘心中一动，屏息凝神，藏在残破的墙体之后。
那女子被打得惨叫连连，终于崩溃，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扁平物件：“给……给你们！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顺手……”
刀疤脸一把抢过，打开油布，里面似乎是一张材质特殊的皮革，上面刻画着模糊的线条和符号。
“哼，算你识相！”刀疤脸粗略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随即眼神一狠，“不过，留着你也是个麻烦……”
就在她举起刀的瞬间——
“咻！”
一枚石子破空而来，精准地打在她持刀的手腕上！
“啊！”刀疤脸吃痛，钢刀“哐当”落地。
“谁？”其余几人立刻警觉，拔出兵器，环顾四周。
楚湘从烽火台的阴影中缓步走出，斗笠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和紧抿的唇。她手中握着一柄出鞘的短剑，剑身在夕阳余晖下泛着冷光。
“光天化日，杀人越货，几位未免太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了。”
她的声音刻意压得低沉沙哑。
“哪里来的野狗，敢管老娘的闲事！”
刀疤脸捂着手腕，怒不可遏，“姐妹们，宰了她！”
四五人立刻挥舞着兵刃冲向楚湘。
这些人显然不是普通喽啰，招式狠辣，配合也颇有章法，显然是经历过厮杀的亡命之徒。
楚湘眼神一凝，并未硬拼。她脚步灵动，在几人合围的缝隙间游走。短剑在她手中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每一次出击都精准而高效，格开劈来的刀锋，刺向对方必护之处，逼得他们手忙脚乱。
她充分利用了烽火台周围散落的碎石和残垣作为掩护，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攻击。专攻对方招式衔接的破绽和关节要害。
“噗嗤！”一声轻响，短剑划破了一名壮妇的大腿，鲜血瞬间涌出，那人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紧接着，楚湘一个矮身旋踢，扫中另一人的脚踝，那人重心不稳，向前扑倒，被她顺势用剑柄重重击在后颈，晕厥过去。
转眼间，五人已去其二。
刀疤脸又惊又怒，没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家伙如此难缠。
她咆哮着，挥舞着重新捡起的钢刀，使出全力向楚湘当头劈来！
楚湘却不退反进，在刀锋即将临体的瞬间，身体向侧面一滑，险之又险地避开，同时短剑如同毒蛇出洞，直刺刀疤脸因发力而空门大开的肋下！
刀疤脸骇然变色，想要回防已是不及。
然而，楚湘的剑尖在触及她衣服的瞬间，却陡然变刺为拍，用剑身侧面狠狠拍在她的穴位上。
“呃！”刀疤脸只觉得半边身子一麻，力道尽泄，钢刀再次脱手，整个人踉跄着倒退数步，撞在烽火台的土墙上，才勉强没有倒下。
剩下两人见领头人瞬间落败，又见楚湘出手狠辣，早已胆寒，互相对视一眼，竟扔下同伴，扭头就跑，很快消失在戈壁的暮色中。
楚湘没有去追。
她走到瘫坐在地、面如土色的刀疤脸面前，短剑斜指地面，声音依旧平淡：“凤三娘让你们找什么？”
刀疤脸喘着粗气，惊惧地看着她：“你……你到底是谁？”
“回答我的问题。”楚湘的剑尖微微抬起。
感受到那冰冷的杀意，刀疤脸打了个寒颤，不敢再隐瞒：“是……是一张图！据说跟前朝留下的一个宝藏有关……”
“图呢？”
刀疤脸连忙从怀里掏出那张油布包裹的皮革，颤抖着递过去。
楚湘接过，却没有立刻打开查看。她的目光扫过地上昏迷和受伤的几人，最后落在那个早已吓傻、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子身上。
“你，可以走了。”她对那女子说道。
那女子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远了。
楚湘这才将目光转回刀疤脸：“凤三娘还知道什么？关于宝藏，或者……里面可能有的药材？”
刀疤脸摇了摇头：“我们只是最下面跑腿的，凤老板怎么可能告诉我们核心消息？只知道这图好像指向北面‘死亡沙海’深处的某个绿洲遗迹……其他的，真的不知道了！女侠饶命！”
楚湘盯着她看了片刻，判断她不像说谎。
死亡沙海……那是北境令人闻之色变的绝地，环境恶劣，流沙遍布，还有神出鬼没的马匪和未知的危险。
“滚。”她吐出冰冷的一个字。
刀疤脸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扶起同伴，狼狈不堪地逃离了此地。
楚湘这才走到烽火台背风处，就着最后一点天光，展开了那张皮革地图。
地图材质坚韧，线条古朴模糊，确实指向北方一片广袤的、被标注了危险符号的沙海区域，中心位置有一个小小的绿洲标记，旁边用一种古文字标注着几个小字。
她辨认了片刻，结合之前搜集的零碎信息，大致解读出那似乎是“……琉璃……古城……遗泽……”
琉璃古城？前朝遗泽？
楚湘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玉髓灵芝，极有可能就在那里！
她小心地收起地图，贴身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