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忧看着眼前红衣墨发的玉公子，他分明是在对自己温柔地笑着，可那双漂亮得如同盛满星子的眼眸里，却仿佛氤氲着一层化不开的浓雾，悲伤得像是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像是有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了云无忧的心尖上，泛起一阵陌生的、酸酸涩涩的疼。
她不喜欢他这样。
“玉公子，你……”云无忧微醺的面上带着困惑，她伸手想触碰他，却又迟疑地停在半空，“你为什么好像不开心？”
栖云山上的生活简单纯粹，云无忧自幼被宗门收养，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新来的小师弟更亲近大师姐。
她看不懂眼前这个人眼中的复杂情绪，只觉得他心底的忧愁满得快要溢出来，让她没来由地心疼。
裴清微微一怔，随即轻笑：“今夜能陪你在这里饮酒谈心，已经比其他的夜晚都要开心了。”
云无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脑袋越来越沉，眼前的人仿佛隔了一层薄雾，面容渐渐模糊。他后面说的话，声音轻柔悦耳，却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天边飘过来，听不真切了
“咚——”
一声闷响，云无忧终于抵挡不住那后劲十足的烈酒和满心的困惑，一头栽倒在了铺着软垫的小桌上，彻底醉晕了过去。
确认她呼吸平稳，已然熟睡，裴清脸上那温柔又悲伤的面具瞬间绷不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带坏小孩也太好玩了。”他低声自语。
……
次日清晨，云无忧在头痛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玉公子早已不见踪影。
“姑娘醒了吗？”门外传来侍男的声音，得到允许后，他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醒酒汤。
“姑娘昨夜可还尽兴？对玉公子可还满意？”
云无忧脑子里还是懵懵的，下意识地点头，瓮声瓮气地说：“满、满意……”
侍男笑容更盛：“满意就好！欢迎客人日后常来，多多照顾我们玉公子的生意。”
见侍男似乎有送客之意，云无忧一下子急了，急忙问道：“等等！玉公子呢？我……我不能让他再陪我玩吗？”
侍男了然一笑，耐心解释道：“客人说笑了，玉公子是我们醉仙楼的头牌，身价不菲。您若想见他，自然是可以的，只要备足银两。白日里，玉公子偶尔会在雅阁弹奏清曲，但想单独相陪，需得按规矩来。七日后，才是玉公子下一次竞拍之夜，届时您若准备充足，自然想让他如何陪您玩，便能如何。”
银子……云无忧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想起昨天那满满一桌的白银，小脸垮了下来。
她灰溜溜地走出醉仙楼那奢华的大门，清晨的阳光刺得她眼睛有些发疼，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再去哪个赌坊“赚”点快钱，耳朵却猛地一痛，被人揪住了。
“疼疼疼！谁呀！”
云无忧龇牙咧嘴地回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揪住她耳朵的，正是面容肃穆、眼神含怒的掌门师母云静怡！
“师、师母！您……您怎么来了？”云无忧瞬间变成鹌鹑，讪笑着不敢动弹。
云静怡冷哼一声，松开手，目光扫过她身后那奢靡的“醉仙楼”招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不亲自来，难道指望别人能把你这个皮猴子抓回去？武功是高了些，心性却还是个孩子，被人卖了怕还要帮人数钱！”
见师母神色严肃，云无忧不敢再插科打诨，乖乖地跟在师母身后，踏上了返回栖云山的路。
隐云宗，议事堂。
气氛比云无忧想象的要庄重许多。
不仅师母在座，几位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长老也赫然在列。
云静怡看着下方有些忐忑的小弟子，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
“无忧，今日唤你前来，是与你师伯们共同商议后的决定。你天赋卓绝，心性虽跳脱，却根骨纯净，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我们希望你，能承袭我隐云宗的全部核心功法传承。”
“全部功法？”云无忧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师母，我不想当掌门！我看您当掌门每天都要处理好多事情，太辛苦了！”
坐在上首的一位白发长老忍不住笑骂一声，云静怡也无奈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胡闹！你以为掌门之位是街边的大白菜，你想当就能当？以你这闲不住的性子，真让你当掌门，怕是能把整个栖云山都掀了！”
另一位面容慈和的长老温声解释道：“无忧，并非一定要你继任掌门。只是宗门传承不易，我等年岁渐长，唯恐这些祖师奶传下的精妙功法有朝一日会断了根脉。你天赋最高，是传承这些功法的最佳人选，希望你将来，能将这些绝学发扬光大，至少完整地传给下一代。”
听到不是逼她当掌门，只是让她学功夫、传功夫，云无忧松了口气。
她自幼在隐云宗长大，这里就是她的家，师母和长老们就是她的亲人。为宗门传承尽力，她义不容辞。
“师母，长老们，我答应！我一定好好学，绝不辜负你们的期望！”她郑重承诺道。
云静怡欣慰地点点头，随即又想起她偷溜下山的事，脸色一板：
“既然答应了，便要收心。从明日起，便开始闭关修习。至于下山……待四年后，你成年礼毕，便不再拘着你，随你心意。”
四年……云无忧心中默念这个数字，恭敬地应道：“是，师母，无忧明白了。”
退出议事堂，走在返回自己小院的熟悉山路上，云无忧的心却不像往常那般轻快。
山间的清风拂过，却仿佛带来了昨夜醉仙楼那甜腻的暖香；耳畔是熟悉的鸟鸣，眼前却总晃动着那一抹红色身影和那双盛满悲伤的眼睛。
“我还没告诉他我叫什么名字呢……”她低声嘟囔着，心里有些失落。
四年，听起来好久好久。
少女有了心事，如同山间悄然弥漫的薄雾，带着一丝青涩的牵挂，落在了那个遥远而复杂的红尘之中。
一个关于未来的约定，悄然在她心底生根发芽。
无忧望着山下锦阳城的方向，暗暗下定决心：玉公子，等我长大了，武功更高了，一定能帮他！我一定要问问他，到底为什么那么难过……到时候，我一定有办法让他真正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