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新如同一道不知疲倦的灰色旋风,在南都外城错综复杂的街巷屋脊间飞速穿梭。
他的脸色因焦急和长时间的奔袭而显得有些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
酒楼茶馆、集市赌坊、甚至一些阴暗的角落,他都反复搜寻,内力感知如同蛛网般铺开,试图捕捉到那一丝熟悉的气息。然而,整整两天两夜,白晔和辛云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踪迹。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越来越浓——那小子,恐怕真的闯进了那片禁忌的皇城区域。
与此同时,李田再次来到了郑南那座如同小型演武场般的府邸后院。
郑南正拿着一块细腻的磨刀石,专注地保养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略带不满地哼道:“李小子,这都几天了?你说的那个天赋异禀的小家伙呢?怎么还没给老头子我带来瞧瞧?莫不是舍不得,还是嫌我这儿庙小?”
李田此刻可没了往日插科打诨的心思,他脸上写满了烦躁和担忧,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墩上,抓起桌上的凉茶灌了一大口,抹了把嘴才叹道:“郑叔,别提了!那小子……不见了!”
“嗯?”郑南保养兵刃的手一顿,猛地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盯住李田,“不见了?什么意思?在你这南都城还能丢了不成?”
“就是丢了!”李田双手一摊,无奈道,“我让他自己在城里逛逛,结果这一逛就再没回来!跟他一起不见的还有辛云,就是我跟您提过的那个顶尖杀手,现在是那小家伙的影子护卫。连他都失去了联系!”
郑南闻言,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长剑和磨刀石,站起身,那精悍的身躯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压迫感:“胡闹!如此重要的苗子,你也敢让他一个人乱跑?南都鱼龙混杂,水深得很!”
李田苦着脸:“我也没想到这小子撒欢起来这么不管不顾啊!我和顾新已经把外城翻了好几遍,毛都没找到一根。现在最怕的就是……”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皇城的方向,声音低沉下去,“就是他一时好奇,或者被什么事卷进了……那里面。”
郑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色也凝重了几分:“皇城……若真进去了,确实麻烦。那地方,就算是我,也不能随意闯入要人。”
他沉吟片刻,果断道:“光在这里着急没用!走,我陪你再去外城找找!有些隐秘的角落,或者某些地头蛇知道的消息,或许你们没注意到。若实在找不到……”
郑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老夫就豁出这张老脸,陪你走一趟皇城要人!如此良才美玉,若是折在里头,太可惜了!”
李田闻言,精神微微一振。有这位龙榜第十的“武器大师”出面,就算是要闯皇城要人,底气也足了几分。“好!多谢郑叔!”
两人不再耽搁,立刻动身,再次投入到对南都外城更加细致、也带着最后希望的搜寻之中。
假山群落之中,战斗已进入白热化,更确切地说,是辛云的困兽之斗。
汗水浸湿了辛云背后的黑衣,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冰凉的黏腻感。
他左臂和右腿的伤口仍在渗血,动作因疼痛和那锁链附带的冰冷禁锢之力而变得略有迟滞。
呼吸早已失去了杀手的平稳,变得粗重而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已经与这六名内侍缠斗了超过一炷香的时间!这对于讲究一击必杀、远遁千里的顶尖杀手而言,是极其罕见和不利的。
对方的合击之术太过难缠,六人如同一体,攻防转换流畅无比,内力消耗远低于他这种需要不断爆发、闪避、寻找机会的独行刺客。
更要命的是体力的急剧下降。高强度的精神集中和身体闪避,对肌肉和心肺是巨大的负担。
辛云感觉自己的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施展“幽影步”都变得越发艰难,脚步不再如最初那般轻灵诡秘。
手中的匕首也仿佛沉重了几分,挥舞间带起的幽蓝光幕不再那么绵密无暇。
反观那六名内侍,他们如同不知疲倦的傀儡,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攻击频率和精准度。
他们的呼吸甚至都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是那空洞的眼神中,冰冷的杀意越发凝结。
他们就像最耐心的猎人,不断地消耗着猎物的体力,压缩着猎物的空间,等待着那最终一击制胜的时刻。
“嗤啦!”
又是一道乌黑短刺擦着辛云的腰际掠过,将他的衣袍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冰冷的刺痛感传来。
辛云勉强扭身,匕首格开另一柄弯月刃,却被那反震之力震得手臂发麻,脚下踉跄了一下。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下踉跄,在如此高强度的战斗中,却成了致命的破绽!
一直如同毒蛇般伺机而动的两名手持锁链铁钩的内侍,眼中精光暴涨!
他们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两人手腕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猛地一抖一甩!
“咻!咻!”
两条乌黑的锁链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不再是直来直去的穿刺,而是在空中划出两道诡异莫测的弧线,一条如同灵蛇绕柱,缠向辛云刚刚受伤、行动稍缓的右腿!
另一条则如同毒龙出洞,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绕过辛云格挡的匕首,直取他因踉跄而暴露出的左侧肩胛骨!
辛云瞳孔骤缩,心中警铃狂响!他想要强行扭转身形避开,但疲惫的身体和略微迟滞的反应,让他慢了那电光石火的刹那!
“噗嗤!”
第一道铁钩精准无比地再次钩入了他右腿原先的伤口附近!
倒刺瞬间深入肌肉,牢牢卡死!剧烈的疼痛让他右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
“噗!”
第二道铁钩,带着刺骨的寒意,狠狠地钩穿了他的左侧肩胛骨!锋利的钩尖从背后透出,带出一蓬血花!
“呃啊——!” 辛云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这两处要害被同时钩中,巨大的痛苦和那铁钩上附带的诡异禁锢之力如同潮水般涌遍全身,他体内的内力运行瞬间变得无比滞涩,如同被冻住的河流!
他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再也握持不住,掉落在地。
身形被两条锁链上传来的巨力猛地向后拉扯,再也无法稳住,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激起一片尘土。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右腿和左肩传来的剧痛以及那深入骨髓的禁锢之力,让他连抬起手臂都变得无比困难。鲜血迅速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
那六名内侍见终于得手,立刻收拢包围圈。
另外四名内侍迅速上前,取出特制的牛筋绳和刻画着符文的钢钉,动作熟练而冷酷地将辛云的双手反剪到背后,死死捆住,又将钢钉刺入他背后几处重要的穴道,彻底封死了他最后一丝挣扎和调动内力的可能。
辛云如同一条离水的鱼,瘫倒在地,只能发出粗重而无力的喘息。
冰冷的汗水、温热的鲜血和屈辱的尘土混杂在一起,糊满了他的脸。
他那双一向冰冷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不甘与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力竭被擒的绝望。
他最终还是没能逃脱,没能将白晔安全的消息送出去。
六名内侍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失去反抗能力的辛云,如同看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为首那名内侍挥了挥手,两人一组,粗暴地将辛云从地上提了起来,拖拽着,向着皇宫深处某个未知的、专门关押和处理此类“闯入者”的阴暗角落行去。
园林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地上那摊尚未干涸的鲜血和打斗留下的凌乱痕迹,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而白晔在曦华宫的暂时安宁,与辛云此刻身陷囹圄的危机,形成了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风暴的阴影,似乎正悄然向着尚不知情的白晔笼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