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豁然开朗,水流也变得异常平缓,仿佛进入了一片巨大的山中湖泊。
两岸不再是陡峭的崖壁,而是起伏的、覆盖着茂密修竹与奇花异草的山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似兰非兰的清香,沁人心脾。
远处山腰间,隐约可见一片片依山而建的、风格雅致的亭台楼阁,白墙黛瓦,飞檐翘角,在云雾缭绕间若隐若现,宛如仙境。
“哇,这里好漂亮啊!” 白晔趴在竹筏边,看着这与之前险峻江段截然不同的景色,忍不住赞叹。
李田看着那片建筑群,眼神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接口道:“是啊,漂亮是漂亮,不过也快到后五关的地界了。”
白晔立刻想起了之前的话题,好奇地问道:“李叔,你之前说后五关不建议打,为什么呀?是不是守将更厉害?”
李田摸了摸鼻子,含糊道:“守将嘛……确实一个比一个硬茬。不过主要原因不在这儿。”
他指了指远处那片雅致的建筑群,“看见没?那片房子。后五关其中一关的具体位置不太好说,可能在山里,可能在水中,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片区域,归南少宫管。”
“南少宫?” 白晔眨了眨清澈的眼睛,这个名字他第一次听说。
一旁的顾新闻言,羽扇轻摇,接过话头,语气带着一丝向往与敬重:“南少宫……我游历之时,亦有所耳闻。据传,这是南国,乃至整个天下都赫赫有名的天才聚集之地,是修文习武的至高学府之一。世间有七大学宫之说,各自代表着不同领域、不同流派的巅峰,而这南少宫,便是其中之一,尤以心性修养与奇门遁甲着称。”
“天才聚集?学宫?” 白晔似懂非懂,“就像……很大的学堂吗?”
“可以这么理解,但远比寻常学堂厉害千万倍。” 顾新耐心解释,“能进入其中的,无不是万中无一的奇才,要么根骨绝佳,要么悟性超群,要么身负异禀。他们在里面学习最高深的学问,修炼最玄妙的功法。”
白晔听完,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眼睛一亮,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看向李田:“李叔!你是怕我打不过里面的那些天才学生吗?我可以试试的!”
他对自己这段时间的进步,尤其是那一手“剑雨”,还是有点小得意的。
李田看着他那天真又自信的小模样,忍不住失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傻小子,谁担心你打不过学生了?那些娃娃蛋子,你再练两年随便揍。问题是……”
他语气变得有些古怪,压低声音道:“问题是那南少宫的宫主,南溪青。”
“南溪青?” 白晔歪着头,“名字很好听啊。”
“名字是挺好听,人嘛……” 李田咂咂嘴,似乎在斟酌用词,“这么跟你说吧,若论天下女子,无论修为、才智、容貌,这位南宫主,绝对落不出前五!”
他看着白晔依旧懵懂的眼神,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而且,她是一位问心境的高手!”
“问心境?!” 白晔这下听懂了,小嘴微微张开,想起了余庆王爷的厉害,那可是龙榜第十七!
问心境,那是比余庆王爷高一个级别的大高手!
“可她不在龙榜上啊?” 白晔记得李叔说过龙榜是排名高手的地方。
“龙榜排的是综合战力,杀伐斗狠为主。这位南宫主,据说主要修的是‘心’,是意境,是道理。真要生死相搏,排名或许不好说,但绝对不好惹!”
李田表情严肃,“总而言之,那不是你现在能碰……甚至不是我们能随便招惹的人物。所以,后五关,能绕则绕,能避则避,千万别想着去‘挑战’。”
“哦哦……” 白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眨巴着大眼睛,纯真无邪地问道:“李叔,那……我们原本可以不用挑战这些关卡的,对吗?是不是有别的路可以绕过这些天险和学宫,直接去南都?”
“呃……这个嘛……” 李田被问得一滞,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确实,以他们的本事,真要隐匿行踪,绕过主要关卡,费些周折也不是完全做不到,只是会麻烦很多。
他带白晔走这条看似最“笨”的路,本就有让他多见世面、多经历磨砺的意思。
看着白晔那“我好像发现了真相”的眼神,李田老脸有点挂不住,干脆“恼羞成怒”,哈哈一笑,一把抓住白晔的后衣领:“哈哈哈!臭小子,问题还挺多!既然你这么好奇,那干脆自己去亲眼瞧瞧吧!”
说罢,在李田的怪笑、安若的惊呼和顾新无奈的“哎?”声中,李田手臂一甩,竟真的将白晔如同一个小包裹般,朝着远处那片依山而建的南少宫建筑群,轻飘飘地“扔”了过去!
他这一扔,力道控制得极好,并非伤害,更像是一股柔和的推送。
白晔只觉耳边风声呼呼,眼前的景物飞速拉近,那片仙气缭绕的亭台楼阁在眼中急速放大!
“李叔你耍赖——!” 白晔的惊呼声在空中拉长。
顾新摇了摇头,对李田这突如其来的恶作剧有些无奈,但对白晔的安全倒也不算太担心,只是身形一晃,如同清风般悄无声息地离筏上岸,遥遥跟了上去,以防万一。
与此同时,在南少宫深处,一片静谧的竹林精舍内。
一位身着月白道袍,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住的女子,正坐在窗前,素手烹茶。
她容貌并非那种夺人心魄的明艳,而是清丽绝伦,眉宇间仿佛凝聚着山间晨雾与月下清辉,一双眸子澄澈如同秋水,深不见底,却又仿佛能映照人心。
她看起来年纪不过二十许,但周身那股宁静致远、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气质,却让人完全无法揣测其真实年岁。
她,正是南少宫宫主,南溪青。
忽然,她执壶的手微微一顿,澄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一丝若有若无的兴趣。
她抬起眼帘,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屋舍与竹林,望向了宫门外某个方向。
“咦?有意思……” 她唇角微弯,漾开一抹清浅如莲的笑意,“好纯粹的气息……还带着点……被扔进来的?呵,李田那小子,还是这么不着调。”
她放下茶壶,身形未见如何动作,便已如同幻影般从精舍内消失。
白晔被李田那一甩,落地时却意外地平稳,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了他一下。
他晃了晃有点晕的小脑袋,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蜿蜒向上的小径上,四周是茂密的竹林,清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环境清幽至极。
“这里就是南少宫里面了吗?” 白晔好奇地东张西望,他能感觉到这里的气息非常特别,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心神宁静的力量,连体内《无妄红尘》内力的运转,都似乎变得更加顺畅了一丝。
他牢记李田“逛逛就好”的话,也下意识地收敛了自身气息。
他心思纯净,加之《无妄红尘》功法神妙,这气息一收敛,整个人仿佛真的融入了周围的环境,如同一株小草、一块山石,变得毫不起眼。
他沿着小径好奇地往前走,路过几处敞开着门的殿宇。
只见里面坐着一群群年纪比他稍大些的少年少女,个个神情专注,或在听前方的师长讲解着什么玄奥的道理,或在静坐冥思,或在练习着某种看似缓慢却蕴含至理的动作。
这些学生气息都不弱,至少也是铜铁境中的佼佼者,甚至有几人已然达到了铜铁境巅峰,距离龙象境只有一步之遥。
白晔偷偷趴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他们学的东西好像很深奥,自己有点看不懂,而且这些人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察觉到窗外有个小不点在偷看。
“果然发现不了我。” 白晔心里有点小得意,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
他却不知道,并非这些学生迟钝,而是他的功法特殊加上心性纯粹,使得这隐匿连一般龙象境的老师若不刻意仔细探查,都难以察觉。
当然,若是宫主或者那几位修为高深的长老在此,自然是另一回事。
他继续往里逛,穿过一片紫藤花廊,来到一处更为幽静的小院。
院子里种着一棵巨大的、开满淡蓝色小花的古树,树下摆着一张石桌,两个石凳。
而此刻,石桌旁,正坐着一位身穿月白道袍的姐姐,在悠闲地品着茶。
她背对着白晔,但那背影却给人一种无比和谐宁静的感觉,仿佛她本就应该是这院子里的一部分。
白晔脚步一顿,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这位姐姐看起来……好像和那些学生、老师都不太一样。
就在这时,那位“姐姐”仿佛脑后长眼一般,轻轻放下了茶杯,缓缓转过身来。
霎时间,白晔只觉得眼前一亮!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这么……难以形容的姐姐。
她不像安若姐姐那样温柔可亲,也不像森雨姐姐那样雍容华贵,更不像缘许姐姐那样清冷如雪。
她就像……就像这山间的清风,天上的流云,清澈的溪水,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随时会融入天地,消失不见。
南溪青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闯入、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丝懵懂和惊艳的小少年,眼中笑意更深。
她并未点破他的身份和来历,而是装作一副刚刚发现他的样子,微微蹙眉,用一种温和却带着师长威严的语气问道:“你是哪一院的学生?此刻应是修习时间,为何在此闲逛?”
白晔被她问得一怔,心里咯噔一下:“啊?被……被老师发现了?”
他看这位姐姐气质出众,又在这种地方,自然把她当成了宫里的老师。
他连忙站直了小身板,有些手足无措,小脑袋飞速运转,想着该怎么编个理由。
他心思单纯,根本不擅长说谎,憋了半天,小脸都涨红了,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是新来的!迷……迷路了!”
南溪青看着他这副笨拙撒谎的可爱模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强忍着笑意,站起身,走到白晔面前,故意板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新来的?迷路?我看你鬼鬼祟祟,气息收敛得倒是不错,是不是想偷懒逃课?”
她的声音很好听,如同玉石轻击,但此刻带着一丝戏谑的质问,让白晔更慌了。
“没有!我没有逃课!” 白晔急忙摆手否认,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哦?那你说说,你是哪一位师长引荐入宫的?修的又是哪一门的功课?” 南溪青继续“审问”,饶有兴致地看着小白晔着急辩解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
“我……我……” 白晔哪里知道什么师长引荐,什么功课门类,他被问得哑口无言,急得额头都冒汗了,只觉得这位“老师”好厉害,问题好难回答。
看着他这窘迫的模样,南溪青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
这一笑,仿佛冰雪消融,春回大地,连周围的光线都似乎明亮了几分。
白晔看得呆了一呆。
就在这时,南溪青忽然伸出纤纤玉手,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快如闪电,一把揪住了白晔的后衣领,像拎小猫一样,轻而易举地就把他给提溜了起来!
“呀!” 白晔惊呼一声,双脚离地,在空中无助地蹬了几下。
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带着戏谑笑容的绝美脸庞,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好……好厉害!他甚至没看清这位“老师”是怎么出手的!
自己在她面前,简直毫无反抗之力!这就是问心境高手的实力吗?连余庆王爷好像……好像都没给过他这种完全无法抗衡的感觉!
“小家伙,” 南溪青拎着白晔,与他平视,眼中满是捉弄成功的笑意,语气慵懒而玩味,“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哦。说吧,偷偷溜进我南少宫,是想偷师呢?还是……另有所图?”
白晔悬在半空,看着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清澈眼眸,小脸憋得通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李叔救命!这个老师……好像比你说的还要厉害好多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