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光微亮,营地周围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异气味。
除了心思纯净、没心没肺的白晔依旧睡得香甜,甚至在小声打着呼噜外,其他人都休息得不太好。
李田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看着满地狼藉的野人和狼尸,眉头紧锁。
余树打着哈欠走过来,脸色也有些疲惫,他踢了踢脚边一块染血的石头,语气凝重:“李大哥,咱们得加快速度了。昨晚闹出这么大动静,这地方不能再待了。咱们今天尽量赶一赶,看看能不能在天黑前抵达巨石岭外围的哨站。”
李田点了点头,神色严肃:“确实。此地不宜久留。”
他顿了顿,看向余树,问道:“余兄弟,根据昨天这些野人表现出来的实力,你估摸一下,整个巨石岭范围内,像这样的野人,大概有多少?”
余树闻言,脸色更加沉重,他思索了一下,沉声道:“具体数字谁也不清楚,那些野人部落都藏在深山老林里,很难统计。但根据我们历年清剿和接触的情况粗略估算,有战斗力的成年野人,七、八万总是有的。”
“七、八万?!”李田倒吸一口凉气,“如果都按昨晚那些家伙的皮糙肉厚和悍不畏死来计算,这可比咱们在黑水城外对付的那两千护城军难对付多了!”
一直沉默收拾东西的辛云也停下了动作,看向余树,冰冷的目光中透出同样的凝重,他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李田的判断。
两千军队虽然训练有素,结阵而战威力巨大,但个体实力有限。
而这些野人,特别一些单个拎出来都堪比铜铁境的外家好手,数量还如此庞大,一旦形成规模冲击,其破坏力难以想象。
“走吧,赶紧收拾,尽快离开这里。”李田不再多言,招呼众人。
众人迅速行动起来,将必要的行李搬上马车,也顾不上仔细清理营地,便驾着车,沿着崎岖的山路继续向巨石岭深处进发。
白晔被安若轻轻摇醒,还有些迷糊,但看到大家严肃的表情和周围残留的打斗痕迹,也乖巧地没有多问,跟着安若上了马车。
白天的行程果然安稳了许多。阳光透过茂密的林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山间偶尔传来鸟鸣兽吼,但并未再遇到成规模的狼群或野人袭击。
或许是因为昨晚的杀戮起到了震慑作用,也或许是白天的环境让那些习惯于在黑暗中活动的生物有所收敛。
然而,李田和辛云这等高手敏锐的感知却告诉他们,危机并未远离。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始终隐隐存在着。
仿佛在道路两旁那幽暗难测的密林深处,有无形的眼睛在跟随着车队移动,带着冰冷的审视和嗜血的渴望。
只是对方似乎也在忌惮,没有立刻发动攻击。
随着车队不断深入山区,道路变得更加难行。
很多时候,所谓的官道也仅仅是比山间小径稍宽一些的土石路,一边是陡峭的山壁,另一边可能就是深不见底的山涧。马车行进的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
李田策马来到余树旁边,看着前方似乎永无尽头的连绵山峦,问道:“余兄弟,照这个速度,我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余树擦了把汗,指着前方云雾缭绕的几座巍峨山峰:“按照这个速度,再翻过前面那五六座山头,看到一片特别巨大的、像被斧头劈开过的石壁,就快到我们巨石岭的外围哨站了。如果顺利的话……赶一赶,天黑的时候应该能到。”
李田抬头看了看天色,虽然还是下午,但山间天色暗得早,加上周围山峰遮挡,光线已经不如之前明亮。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催促道:“那咱们再快一点,争取在天彻底黑透前赶到。”
车队再次提速,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山谷间回荡。
然而,天不遂人愿。山区的黄昏来得格外迅速,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便被巨大的山影吞没,深邃的暮色如同浓墨般迅速渲染开来,笼罩了整片山林。
温度也开始骤然下降,带着山涧特有的湿冷寒气。
周围变得一片寂静,连之前偶尔的鸟鸣虫叫都消失了,只剩下马车行进的声音和山风的呜咽,这种死寂反而更让人心头压抑。
“点起火把!”余树大声吩咐道,同时自己和李田等人也都将武器握在了手中。
跳动的火把光芒只能照亮周围很小的一片区域,火光之外,是更加浓重、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李田“锃”地一声拔出了腰间长剑,剑身在火把映照下泛着清冷的光泽。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道路两侧如同鬼影般摇曳的树林。
辛云没有再坐在车辕上,而是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最后一辆马车的顶棚,半蹲着身子,匕首反握,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夜色,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猎食者般的光芒。
白晔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不再和安若小声说话,而是乖乖地坐在车里,小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
安若紧紧挨着他,手心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
顾新也取出了他的那柄软剑,握在手中,羽扇则插在了腰间,儒雅的脸上此刻也满是凝重。
“都小心点!”李田低声喝道,“我感觉……它们要来了!”
他的话音几乎刚落——
“嗷呜——!”
“嗬嗬——!”
“咚!咚!咚!”
各种怪异的声音骤然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爆发出来!
有狼嚎,有野人那特有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嘶吼,还有沉重而密集的脚步声,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从山林中冲出!
来了!
下一刻,无数双幽绿、猩红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朝着车队汹涌扑来!
这一次,不再是几十只狼或几十个野人,而是成百上千!它们混杂在一起,狼群奔腾跳跃,野人咆哮冲锋,形成了一股狂暴的毁灭洪流!
“杀!”
李田发出一声长啸,声震四野,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青色长龙,率先冲入了敌群!
剑光过处,血肉横飞,无论是扑上来的恶狼还是高大的野人,皆被凌厉无匹的剑气撕裂!他必须为车队打开前进的道路!
辛云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车顶闪烁,他的目标明确——那些试图从侧面或者后方跃上马车、或者攻击马匹的野人和野狼。
他的匕首快如闪电,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命中要害,往往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已捂着喉咙或心口倒下。
他如同一个最有效率的清道夫,确保车队两翼和后方的安全。
余树怒吼着,挥舞长刀,与顾新并肩作战,抵挡着从正面和侧翼涌来的敌人。他的刀法刚猛,充满力量,每一刀都势大力沉,将扑来的野人劈得踉跄后退。
顾新的软剑则如同毒蛇,灵动刁钻,专门攻击敌人防守薄弱之处,剑尖往往能透过野人粗糙的毛皮,精准地刺入关节、眼窝等部位,造成巨大的痛苦和伤害。
战斗在瞬间就进入了白热化!
野人的怒吼声、狼群的嚎叫声、兵刃切割肉体的闷响、骨骼碎裂的脆响、以及李田等人的呼喝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在这漆黑的山谷中激烈上演!
火光跳跃,映照出无数狰狞的面孔和飞溅的鲜血。
野人强大的力量和坚韧的体魄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们硬顶着刀剑,甚至用手臂格挡,石甲和剑发出交击般的声响,疯狂地扑击。
狼群则利用速度和灵活性,不断从死角发起偷袭。
李田剑气纵横,每一剑都能清空一片,但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杀之不尽,他还要分心保护马车,压力巨大。
辛云的身影已经快得出现了残影,匕首挥舞成一片死亡光幕,但依旧有野人悍不畏死地冲上来,用身体阻挡他的攻击。
余树和顾新也已经挂了彩,余树胳膊上被狼爪划开了一道口子,顾新的衣袍也被野人的石斧擦破,渗出血迹。
安若在马车里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抱着白晔,不敢看向车外那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白晔看着车外惨烈的战斗,看着李叔、辛叔他们在浴血奋战,看着那些狰狞的野人和恶狼,小拳头握得紧紧的,清澈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除了好奇和懵懂之外的情绪——那是焦急,还有一丝被战斗激起的、他自己也不明白的躁动。
他背后的“发血”剑,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心绪,发出极其轻微、几乎不可闻的嗡鸣。
“这样下去不行!数量太多了!”李田一剑将面前三个野人拦腰斩断,对着余树大吼,“还有多远?!”
余树一刀劈翻一个野人,喘着粗气喊道:“快了!翻过前面那个山坳应该就能看到哨站的火光了!坚持住!”
“冲过去!”李田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剑气再次暴涨,硬生生在密密麻麻的敌群中撕开了一道口子,“跟着我!”
车队在他的带领下,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艰难却又坚定地朝着前方那未知的山坳冲去。杀戮,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