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窗纸,在房间里洒下朦胧的清辉。
白晔在地上铺好了简单的被褥,躺了下来。安若则蜷缩在房间里唯一的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躺在地上的白晔。
两人一开始都没说话,房间里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白晔……”过了一会儿,安若小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你……你睡地上冷不冷啊?”
“不冷啊,”白晔侧过身,面向床的方向,“我身体好着呢,山里冬天比这冷多了,我都没事。”
“哦……”安若顿了顿,又问,“那……那你以前在山里,晚上都做什么呀?会不会……害怕?”
“山里晚上可热闹了,”白晔来了兴致,“有好多虫子叫,还有猫头鹰的声音,有时候还能听到狼嚎……不过爷爷在,我就不怕。爷爷可厉害了,什么野兽都不敢靠近我们木屋。”
他絮絮叨叨地说起山里的事情,说怎么抓鱼,怎么采药,怎么辨认野兽的踪迹……安若静静地听着,偶尔小声问一句,害怕的情绪渐渐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奇和安心。
“白晔……”
“嗯?”
“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
“就是……谢谢你……”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丝困意和莫名的羞涩,渐渐变成了均匀轻微的呼吸声,似乎睡着了。
白晔听着她平稳的呼吸,也笑了笑,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他觉得若若姐真好,又好看又温柔。
隔壁房间。
李田并没有睡,依旧盘膝坐在床上修炼。
但他的心神,却有一大半放在了外界。
突然,他闭合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屋顶上,传来一丝极其细微、几乎与夜风融为一体的气息流动!轻得像是一片羽毛落下,但没能完全瞒过他的感知。
“哦?”李田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心里暗道,“还真敢来?动作倒是挺轻巧,有点‘黑锋’的样子了。看看他先挑谁下手……”
他并不担心。那杀手只要不傻,感受到白天的下马威,就该知道最先排除谁。
剩下的选择……要么是看起来最弱的老头和少女,要么是那个看起来有点愣头青的小子。
李田很好奇,白晔那小子灵觉敏锐,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屋顶上的不速之客?
他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情况。反正有他在,翻不了天。
正好,也是个不错的历练机会不是?
屋顶上一道几乎完全融入夜色的黑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伏在瓦片上,正是去而复返的“黑锋”辛云。
他胸口被竹签击中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目标中那个中年男人的可怕。
但他既然接了买卖,就没有轻易放弃的道理。杀手有杀手的规矩,也有杀手的手段。
硬拼不行,那就暗杀!他就不信,那个男人能时时刻刻护住所有人!
他屏息凝神,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冰冷的石头。
杀手榜第十三的潜行功夫绝非浪得虚名。
他小心翼翼地感知着下方几个房间的气息。
隔壁一间,气息平稳悠长,显然那人还在练功,感知敏锐。也不好惹。
他的目光投向了中间的两个房间。
一个房间气息微弱,几乎感觉不到,像个空房间或者普通老人。
另一个房间……里面有两道气息?一道平稳,一道稍弱,还带着点少女的清香?
辛云眼中寒光一闪。
就是这里了!
先从这个最弱的房间下手!抓住那个少女,或者杀掉那个小子,制造混乱,再看有没有机会对那个主要目标下手!
他如同鬼魅般,向着锁定好的那个房间(白晔和安若的房间)的屋顶,悄无声息地滑去。
脚下的瓦片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就像一道死亡的阴影,缓缓笼罩向下方毫无察觉的少年少女。
而隔壁房间,李田依旧闭目盘坐,只是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选了小鬼头那边啊……也好。”
夜深的时候,白晔躺在地铺上,睡得正沉。旁边的床上,安若也蜷缩着,呼吸均匀。
突然!
睡梦中的白晔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体内那《无妄红尘》修炼出来的气劲,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异常敏锐。
就在刚才,一股极其细微、却带着冰冷杀意的气息,如同毒蛇出洞般,从屋顶快速逼近了他们房间的窗户!
几乎就在他睁眼的瞬间!
嗤——!
一道微不可察的破空声响起!
窗户纸被无声无息地捅破一个小孔!一道乌黑的短矢如同毒蛇的獠牙,闪电般射向床上熟睡的安若!速度极快,而且没有一丝声响!
白晔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脑子!
他猛地从地铺上弹起,右手快如闪电般向前探出!食指和中指并拢,在那短矢即将射中安若的前一刹那,精准无比地将其夹在了两指之间!
箭杆上传来的力道让他手指微微发麻!箭尖离安若的被子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安若被这细微的动静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怎……”
她话还没问出口!
又一道寒光紧随而至!是一柄薄如蝉翼的黑色匕首,顺着窗户的破洞旋转着飞射而入,目标直指白晔的咽喉!角度刁钻狠辣!
白晔刚刚夹住短矢,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眼看匕首就要射到!
他腰腹猛地发力,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却有效的姿势向后一仰!
唰!
匕首擦着他的咽喉飞过,带起的冷风让他脖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匕首咄的一声,深深钉入了后面的墙壁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直到这时,窗户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手持另一柄同样的黑色匕首,悄无声息地扑了进来,直取白晔!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影子!
辛云的打算很简单,先用暗器逼对方救援、躲闪,制造破绽,然后真身瞬间突入,一击必杀!这是他惯用的连环杀招!
白晔刚刚躲过飞匕,身体还没完全站稳,就看到黑影扑到面前,冰冷的匕首带着死亡的气息刺向他的心口!
避无可避!
白晔瞳孔一缩,体内那澎湃的气劲本能地爆发!他想都没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掌拍出!
不是拍向匕首,而是拍向对方持匕首的手腕!同时身体尽力侧开!
嘭!
手掌与对方手腕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辛云只觉得一股远超他想象的、精纯而霸道的力量从对方手掌传来!震得他手腕发麻,匕首差点脱手!整个人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
“什么?!”辛云心中骇然!这小子不是刚入铜铁境吗?
这气劲的凝练和雄厚程度,几乎不逊于一些老牌的铜铁境巅峰了!而且这股气劲……好古怪!
就在他震惊的这瞬间,白晔那一掌的后续力道轰然爆发!
辛云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竟然站立不稳,蹬蹬蹬向后倒退,直接从被他撞开的窗户倒飞了出去!
但他毕竟是杀手榜第十三的高手,临危不乱!眼看就要摔下楼,他腰肢猛地一扭,另一只空着的手如同鹰爪般闪电般探出,啪的一声,死死抓住了窗沿!
身体借力一荡,如同灵猿般轻巧地翻上了客栈的屋顶!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从暗箭射入到辛云被震退翻上屋顶,不过短短两三个呼吸的时间!
安若此刻才完全清醒过来,看到钉在墙上的匕首和洞开的窗户,吓得尖叫一声,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白晔!”
“若若姐别怕!待在房间里别出来!”白晔快速说了一句,眼神却紧紧盯着屋顶。
他能感觉到,那个冰冷的杀气还在屋顶,没有离开!
对方是冲他们来的!而且身手极高!刚才那一下对掌,他虽然震退了对方,但手掌也被对方匕首上附着的阴寒气劲刺得隐隐作痛!
不能让他跑了!更不能让他有机会伤害若若姐!
白晔没有任何犹豫,弯腰捡起地上用粗布包着的“发血”剑,脚步一蹬,身形利落地也从那扇破开的窗户窜了出去,在半空中一个轻巧的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客栈的瓦片屋顶上!
月光下,屋顶上。
一身黑衣的辛云手持匕首,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对面突然追出来的少年。
白晔手持裹着布的长剑,站在屋脊的另一端,夜风吹动他的衣摆和头发,俊秀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惕和战意。
两人隔空对峙,杀气弥漫。
楼下房间,安若抱着被子,吓得脸色苍白,却又忍不住担心地望向屋顶。
隔壁房间,李田依旧盘坐着,嘴角却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嘿,小子反应不慢嘛……居然真把他逼上屋顶了?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