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托斯尔贝城魔法学院,弥漫着一股青春与魔力交织的特有气息。
逃离了宿舍里那令人头秃的“修罗场”——指床上躺着一只制冷机一样的吸血鬼和一只拿人当抱枕同样也会制冷的狼娘,以及洗漱间里那位毫无威严的萝莉母亲——
夏亚·克里维斯终于难得地享受到了片刻的宁静。
他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像个无所事事的街溜子一样,漫步在学院宽阔的林荫大道上。
“这就是魔法学院的早晨啊……”
夏亚看着周围抱着书本匆匆赶去上课的学生们,看着那些在空中飞舞传递信件的魔法折纸,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感慨。
如果不是背负着那该死的“必死结局”,如果不是还要为了拯救世界而奔波,他其实挺想在这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当个混吃等死的插班生的。
不过说起来自己好像丝毫不会魔法来着,不过倒也符合正常魔法学院主角的开局吧。
就在他走到一处喷泉广场附近,准备找个长椅坐下晒晒太阳,当一条合格的咸鱼时——
“我都说了!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请给我一个机会吧!”
“抱歉,你是好人。但我现在只想专注于魔法研究。”
“噗——”
一道极其标准的、教科书般的“好人卡”发射现场,就在距离夏亚不到十米的地方上演了。
夏亚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带着几分吃瓜群众的好奇心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学院制服、留着褐色短发的男生,正一脸颓废地站在那里。
而在他对面,一位抱着厚厚魔法书的女学生礼貌地鞠了一躬,然后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只留下那个男生在风中凌乱,背影凄凉得像是一尊风化的石像。
“又是这家伙?”
夏亚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这个男生他认识。
或者说,有过一面之缘。
就在昨天,夏亚刚到学院门口的时候,就是这个自来熟的家伙,好心地劝诫他“不要去招惹那个冰山会长丝塔西娅”,还断言夏亚如果是去告白的话一定会死得很惨。
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天,这哥们自己又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夏亚的视线,那个原本还在哀悼自己逝去恋情的男生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短暂的尴尬之后,男生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刚才的颓废一扫而空。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到了夏亚面前,那副自来熟的劲头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哟!这不是那个谁嘛!”
男生像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老战友一样,甚至还热情地挥了挥手。
“真巧啊!居然在这里遇到你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夏亚,随后立刻露出了那副标志性的、带着几分八卦和“我懂你”的表情,压低声音问道:
“怎么样?哥们?”
“什么怎么样?”夏亚明知故问。
“哎呀,别装了!”男生用手肘捅了捅夏亚的腰,挤眉弄眼地说道,“就是上次那个啊!
你不是非要去见那个被称为‘极寒地狱’的丝塔西娅会长吗?结果怎么了?是不是被那冷冰冰的眼神给冻回来了?”
他又恢复了那种仿佛在看“同病相怜者”的眼神,甚至还有点小兴奋,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到夏亚的悲惨遭遇,以此来慰藉自己刚刚失恋的受伤心灵。
“见到了?我问你结果怎么样呢?”
看着对方那一脸期待吃瓜的模样,夏亚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能怎么样?”
夏亚实话实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是单纯见了一面呀。顺便叙了叙旧,聊了聊以前的事情,然后她请我吃了顿饭,虽然中间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不过总体来说,还算愉快吧。”
如果忽略掉被强行按头吃软饭、被逼问感情史、以及昨晚那尴尬的修罗场的话,确实还算愉快。
然而,这番大实话听在对方耳朵里,显然变成了另一种味道。
男生的表情瞬间凝固了,随后变成了一种看“重度妄想症患者”的怜悯。
“不是……大哥。”
男生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夏亚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是不是有点……入戏太深了?”
“啥呀?”夏亚一脸懵逼,“我入什么戏了?”
“我都懂,我都懂。”
男生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摇了摇头。
“输了就输了,没表白成功就没表白成功,败犬是对的!
这种事情很正常的!你看我,刚刚不也被拒绝了吗?哥们是不会嘲笑你的!”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但是啊……你在这里还要强行扮演‘南之剑圣’,甚至编造出什么‘叙旧’、‘吃饭’这种一听就很假的剧情,是不是就有点太丢人了?”
说到这里,男生似乎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伸手指了指夏亚身上的衣服,开启了吐槽模式:
“而且,大哥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这些都是什么啊?”
夏亚低下头,看了看自己。
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冒险者风衣,里面是普通的亚麻衬衫,裤腿上甚至还沾着昨天在花园里蹭到的一点泥土。
“这有什么问题吗?”夏亚扯了扯衣角,“冒险者穿这种衣服很正常吧?耐脏又结实,活动起来也方便。”
“冒险者穿这个是很正常!”
男生加重了语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但是!你要扮演的可是剑圣啊!那可是被称为‘人类四英雄’之一、那位高高在上的学生会长的青梅竹马——南之剑圣啊!”
他在脑海中描绘着自己想象中的画面,一脸陶醉地说道:
“剑圣怎么可能会穿这种像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衣服?
真正的剑圣,不应该是穿着闪闪发光的秘银铠甲,披着绣有家族纹章的鲜红披风,腰间挂着镶满宝石的神剑,走到哪里都自带圣光特效的吗?!”
“……”
夏亚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说的那个是哪门子的暴发户勇者吧?就算是那个最讲究排场的东之勇者,也没这么浮夸啊。
况且,东方对于剑圣的了解未免有点太少了吧,放在南方的话,夏亚光是站在人群里面,告诉别人人群里有剑圣,一眼就能认得出剑圣是谁了。
“但我确实就是剑圣。”
夏亚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再次重申了这个事实。
“而且,真正的强者是不需要靠衣服来装点门面的。哪怕我披个麻袋,只要剑在手中,我依然是剑圣。”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装逼,但在夏亚看来,这就是事实。
“好好好,你是剑圣,你是剑圣。”
男生显然完全没听进去,只是像哄小孩一样敷衍地点了点头,甚至还露出了那种“为了维护你的自尊我就不拆穿你了”的关爱眼神。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当是这样吧。”
他拍了拍夏亚的肩膀,那种自来熟的气场再次全开,瞬间拉近了距离。
“说起来,聊了这么久,还没有正式问过你的名字呢。”
夏亚也懒得解释了,反正这家伙看起来也没什么坏心眼。
“我叫夏亚。”他简单地回答道。
“夏亚?嗯,听起来还不错。”
男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我叫维什塔奥·多米罗斯克。”
“多米罗斯克?”夏亚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姓氏有点耳熟,似乎是某个大家族的姓氏。
察觉到夏亚的反应,维什塔奥脸上的笑容稍微僵硬了一下,随后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
“那个……我的父亲……”
他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对家族名望的抗拒,以及某种想要证明自己的倔强。
“算了,还是没必要提父亲什么的了。”
维什塔奥很快调整了情绪,重新恢复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咱们交朋友,看的是人,又不是看爹。
提那个糟老头子干嘛,扫兴。”
夏亚看着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个看似轻浮的话痨哥们,也有着属于自己的烦恼啊。
“不说那个了!”
维什塔奥显然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话题转换得比翻书还快。他突然凑近了夏亚,一脸神秘兮兮地问道:
“对了,夏亚老哥,你会喝酒吗?”
“喝酒?”
夏亚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像是听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别提了。我一口都喝不了。”
他一脸严肃,甚至带着几分心有余悸地比划了一下小拇指的指尖。
“就这么一点点……只要喝一口,我就能直接当场昏死过去,人事不省的那种。甚至可能会直接断片,醒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诶?这样吗?”
维什塔奥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不是吧?我看你长得挺……呃,挺沧桑的,还以为你是那种千杯不醉的硬汉呢。”
他摸着下巴,眼神变得更加疑惑了,甚至带上了一丝敬佩。
“那你既然不会喝酒,又是怎么泡到那么多妹子的?”
“哈?”夏亚愣住了,“什么叫泡到那么多妹子?”
“别装傻了!”
维什塔奥掰着手指头开始数了起来,语气酸溜溜的:
“那个穿着神官袍、长得超级漂亮但是冷冰冰的女孩子,应该是你的女伴吧?
还有一个红色头发、穿着哥特裙的小萝莉,一直粘着你。
甚至还有一个长着狼耳朵和尾巴的兽人族少女……
大哥,你这配置,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啊!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魔法吗?”
听到这番话,夏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你想多了。”
夏亚叹了口气,开始逐一澄清:
“首先,那个面无表情的神官少女,算是我的队友……或者说刚认识两天左右的朋友,只是暂时一起行动而已。”
“其次,那个狼族的,算是我的妹妹。
虽然是捡来的就是了,脑子不太好使,就把她带在身边照顾。”
“至于那个红色头发的……”
说到这里,夏亚停顿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夏娜那张傲娇的脸,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那个算是我的母亲。”
“噗——咳咳咳!”
正在听八卦的维什塔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瞪圆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夏亚,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等等!你说什么?!”
维什塔奥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引得周围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
“那个……那个红色头发、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精致得像是橱窗里的人偶一样的女孩子……是你的母亲?!”
他指着夏亚,又指了指空气中那个不存在的幻影,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
“大哥,虽然你看起来有点显老,但那女孩子看着比你还年轻啊!不,是年轻得多啊!这不科学吧?!”
“这很科学。”
夏亚淡定地摊了摊手,对于这种反应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年纪实际连她的零头都没有呢。所以叫她母亲,完全没问题。”
“卧槽……”
维什塔奥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真是什么特殊种族啊?!长生种?精灵?还是……?”
他看着夏亚的眼神变了,充满了羡慕和嫉妒。
“拥有这样的母亲还真是幸运啊!不仅长得可爱养眼,而且听起来还很厉害的样子。”
说到这里,维什塔奥像是想起了什么悲惨的回忆,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叹了口气:
“毕竟我的母亲……唉,虽然我很爱她,但她真的是一个特别唠叨的老太婆。”
他苦着脸,开始跟夏亚大倒苦水:
“你是不知道,她每天早上都要念叨我起床,吃饭要念叨,出门要念叨,就连我这次表白失败,回去肯定也要被她念叨一顿……
虽然我知道她是爱我啦,我也挺爱她的,但这并不妨碍我觉得她烦啊!”
听着维什塔奥那充满了烟火气的抱怨,夏亚反而觉得有些亲切。
这才是正常人的生活啊。有唠叨的母亲,有并不完美的家庭,有青春期的烦恼。
“知足吧。”夏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人唠叨也是一种幸福。”
就在两人聊得正起劲,维什塔奥正准备进一步询问夏亚那位“萝莉母亲”的保养秘诀时——
“那个……借过一下……麻烦借过一下……”
一道微弱且吃力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两人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正抱着一大摞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埋进去的书籍和资料卷轴,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那堆资料摇摇欲坠,看起来随时都会崩塌。
夏亚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是丝塔西娅的学生会助手,那个总是唯唯诺诺、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的眼镜娘——伽莉维斯·企尔,大家一般都叫她“小企尔”。
“哎呀!这不是小企尔吗?”
维什塔奥显然也认识她,立刻展现出了身为学长的风度,虽然他并没有上去帮忙搬东西的意思,但还是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哟!这么早就开始忙了啊?辛苦了辛苦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企尔艰难地从那堆书后面探出半个脑袋,那副厚厚的圆框眼镜都快滑下来了。
“啊……是……是维什塔奥学长。”
她有些害羞地小声回应道,声音细若蚊蝇。
紧接着,她的目光扫过了站在维什塔奥身边的那个穿着破旧风衣的男人。
在那一瞬间,小企尔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原本那副唯唯诺诺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混合了崇拜、敬畏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的神情。
她停下了脚步,即使抱着那么重的东西,依然努力地挺直了腰板,对着夏亚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用一种比刚才叫学长时要响亮、清晰、且恭敬得多的声音喊道:
“早上好!剑圣先生!”
这一声称呼,在清晨的校园里显得格外清脆。
“……”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秒。
夏亚看着那个满脸通红的女孩,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这孩子,怎么也跟丝塔西娅一样,这么一板一眼的。
“早上好,小企尔。”
夏亚并没有摆什么架子,而是伸出手,帮她扶正了那摇摇欲坠的书堆顶端的一卷羊皮纸,温和地说道:
“不用这么见外。而且在这里叫那个称号太引人注目了,叫我夏亚就好了。”
“是……是!夏亚……先生!”
感受到夏亚指尖的温度,小企尔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米一样。她慌乱地点了点头,像是得到了什么巨大的奖赏。
“那……那个,我还要去给会长送资料……先……先失陪了!”
说完,她像是怕自己会因为太过害羞而晕倒一样,抱着那堆资料,迈着小碎步,“哒哒哒”地飞快逃离了现场。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原地的两人依旧保持着沉默。
夏亚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身边的维什塔奥。
“那位是会长大人的助手呢,挺勤快的一个孩子。”
夏亚随口说道,“我知道她,昨天在会长办公室见过。”
然而,身边的人并没有回应。
维什塔奥此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就像是一台正在处理巨大信息流而导致cpU过载死机的电脑。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企尔消失的方向,嘴巴微张,表情呆滞。
过了足足五秒钟。
维什塔奥那仿佛生锈了的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转向了夏亚。
他的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调侃和戏谑,只剩下一片名为“世界观崩塌”的空白。
“那个……”
维什塔奥咽了一口唾沫,声音颤抖地问道:
“等一下……她刚刚……叫你什么?”
夏亚看着他那副滑稽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想笑。 但他还是忍住了,用最平静、最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
“剑圣啊。”
“……”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
“等……等一下!!!”
维什塔奥猛地向后跳了一大步,双手抱头,五官因为过度的震惊而扭曲在一起。他发出了这辈子最凄厉、最难以置信的惨叫:
“你是说真的?!那个小企尔……那个从来不开玩笑、老实巴交的学生会助手叫你剑圣?!”
他死死地盯着夏亚,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穿着破烂风衣的男人。
“你……你真是那个传闻中的南之剑圣?!那个传说中的人物?!”
夏亚看着他,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了那副标准的、让人有些火大的无辜笑容。
“我也从来没有说过我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