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终于彻底穿透了云层，将金色的碎屑洒满了托斯尔贝城魔法学院的每一个角落。
空气中那种湿漉漉的寒意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洋洋的舒适感。
夏亚·克里维斯依旧漫步在校园的小道上，只不过现在的他，手里多了一袋刚从路边面包房买来的早餐。
“咔嚓。”
他咬了一口手中那根硬邦邦的法棍，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那种略带咸味的小麦香气在口腔中弥漫开来，稍微安抚了一下他那个因为通宵没睡而抗议的胃袋。
“果然，不管在哪个世界，碳水化合物都是人类灵魂的救赎啊。”
夏亚感叹了一句，随后侧过头，看向身边那个正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小尾巴”。
“不过……”
他的目光在那位紫发少女手中的食物上停留了几秒，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你那个……真的是面包吗？”
少女正捧着一个比她脸还要大的圆形面点，一脸幸福地啃着。
如果不仔细看，可能会以为那是某种巨大的泡芙。
但如果凑近了看——就像夏亚现在这样——就会发现，那玩意儿的结构简直是对“面包”这两个字的侮辱。
两层薄得像纸一样的面包皮，中间夹着的是厚度超过五厘米的、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纯白色鲜奶油。
那哪里是夹心面包啊？
那分明就是一块巨大的奶油砖头，顺便披了一层名为“面粉”的伪装而已！
“啊呜~”
少女丝毫没有察觉到夏亚那种看“异形”般的眼神。
她张开樱桃小嘴，努力地咬了一大口。
白色的奶油不可避免地沾在了她的鼻尖和嘴角，让她看起来像只偷吃牛奶的小花猫。
“……能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还不发胖，该说是天赋异禀呢，还是该说世界不公呢？”
夏亚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视线顺势下移。
然后，他悟了。
“哦，不对。”
“更准确来说……应该是脂肪全部都很懂事地‘长错’地方了吧。”
看着少女胸前那随着呼吸和咀嚼动作而微微颤巍的、极具压迫感的曲线，夏亚不得不承认，造物主有时候确实是偏心的。
明明长着一张还没长开的萝莉脸，身高也只有一米五左右，却拥有着足以让成年御姐都羞愧的资本。
这就像是在一辆粉红色的儿童自行车上，强行装了一台V8涡轮增压发动机，违和感爆棚，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除了身材之外，这孩子的打扮也是个槽点。
她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连衣吊带裙。
布料轻薄柔软，在阳光下泛着丝绸般的光泽。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腿。
“这怎么看都像是睡衣吧？”
夏亚咬了一口法棍，眉头微挑。
“那种早上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跑出来的感觉。”
虽然衣服看起来有些松松垮垮的，透着一股慵懒的气息，但实际上该遮的地方都遮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走光的风险。
至少穿上大街的话，顶多会被人认为是某种“森系”或者“居家风”的时尚穿搭，而不至于被当成变态抓起来。
在她那一头柔顺的紫色长发侧面，别着一朵不知名的紫色花朵发饰。
花瓣层层叠叠，看起来既像是真花，又像是某种精巧的炼金造物。
薇米莉娅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咀嚼食物的声音。
直到那个“奶油炸弹”被消灭了一半，夏亚才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那个……”
他咽下口中的面包，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式面对着少女。
“虽然我们已经算是‘认识’了，但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夏亚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微微欠身，露出了一个还算绅士的笑容：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夏亚。夏亚·克里维斯。”
听到夏亚的话，少女微微一愣。
她那双沾着奶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后又迅速转变为一种乖巧的郑重。
但这并不是因为她意识到了眼前的家伙是剑圣，而是单纯的感觉对方报出名字有点突然，自己有点不好意思。
她胡乱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然后对着夏亚用力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
她张开了嘴。
“……”
夏亚耐心地等待着。
少女的嘴唇微微颤抖，喉咙深处似乎在用力，甚至能看到她脖颈上那细微的青筋都在微微绷紧。
她在努力。
她在拼命地想要让声带震动，想要挤出哪怕一个音节。
一秒。
两秒。
三秒。
只有急促的气流声，从她的唇齿间溢出。
就像是一台生锈的八音盒，齿轮在转动，却发不出任何旋律。
那种无声的挣扎，看着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窒息和心疼。
终于，她放弃了。
少女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肩膀垮了下来，眼神中充满了挫败和黯然。
她默默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指不安地绞着裙摆。
“……你是以前受过什么特别严重的刺激吗？”
夏亚的声音很轻，没有丝毫的嘲笑，只有一种像是老医生询问病情般的平和。
少女的身体微微一颤，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
“也就是说……”
夏亚摸了摸下巴，根据刚才的观察做出了判断：
“其实你的声带是完好的，你是具备说话功能的。
只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你说出来？或者说……有一种自己‘忘记’了该怎么说话的感觉，对吗？”
这就是典型的心理性失语症。
或者是某种针对意识的诅咒。
听到这番精准的描述，少女猛地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你怎么知道”的惊讶表情。
她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用力地点了点头，那动作幅度大得让夏亚都担心她会不会把脖子扭断。
“看来是这样没错了。”
夏亚叹了口气。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却无法发出声音，这本身就是一种残缺的美。
“既然说不出来，那就写出来吧。”
夏亚刚想问她有没有带纸笔，就看到了一场名为“哆啦A梦”的魔术表演。
只见少女不知道从身上哪个异次元口袋里，又或者是魔法吧，“唰”的一下掏出了一块白色的写字板，以及一支黑色的油墨笔。
动作之熟练，显然是平时没少用这招。
“沙沙沙……”
笔尖在光滑的板面上飞快地滑动。
她的字迹很娟秀，却又透着一股圆润的可爱感，和她的人很像。
几秒钟后，她将板子举到了夏亚面前。
上面写着几个清晰的大字：
【薇米蜜娅·卡兹兰德】
“薇米蜜娅·卡兹兰德……”
夏亚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很好听的名字。
像蜂蜜，又像花朵。
“薇米蜜娅……薇米蜜娅……”
他在舌尖品味了两遍，然后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正用期待眼神看着自己的少女，笑着说道：
“那我以后可以叫你‘小薇米蜜娅’吗？”
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语气中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慈祥：
“毕竟……虽然你看身材挺成熟的，但我的年纪其实比你大不少呢。
而且你长得这么可爱，叫全名总感觉太生分了。”
这完全就是一种在逗邻居家小孩的语气。
听到“小薇米蜜娅”这个称呼，少女——也就是薇米蜜娅，那张白皙的脸蛋瞬间红透了。
那种红色从脖子根一直蔓延到了耳尖，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
她有些害羞地缩了缩脖子，但并没有表现出抗拒，反而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偷偷瞄了夏亚一眼，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种害羞型的孩子啊。”
夏亚在心里感慨道。
这种反应，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的“软妹子”。和那个动不动就想咬人的露娜，以及那个毒舌傲娇的夏娜完全是两个极端。
“治愈。”
“太治愈了。”
“这就是所谓的‘贴心小棉袄’类型吗？”
夏亚感觉自己那颗饱经风霜的心灵，终于得到了一丝慰藉。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安静的树荫下。
夏亚找了个长椅坐下，示意薇米蜜娅也坐下。
少女乖巧地坐在了他旁边，手里还捧着那块写字板。
“说起来……”
夏亚看着她，问出了那个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那个‘侍奉部’……你建立那个社团的理由是什么？”
昨天维什塔奥说过，这个社团的宗旨是“无条件帮助别人”。
在一个利益至上、每个人都在为了变强而内卷的魔法学院里，这种宗旨简直就像是把“我是傻子”写在了脑门上。
而且，她坚持了整整三年。
哪怕只有一个人，哪怕被人嘲笑，哪怕无人问津。
听到这个问题。
薇米蜜娅原本明亮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
她低下了头，那一头紫色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让她看起来格外的落寞。
她手中的油墨笔在板子上悬停了很久，却迟迟没有落下。
似乎有着什么难言之隐，又似乎是在害怕说出来会被人嘲笑。
“果然……是有什么难处吧？”
看着她这副样子，夏亚并没有催促。
他的语气放缓了一些，变得更加温柔：
“可以跟我说一说吗？”
他看着薇米蜜娅的眼睛，真诚地说道：
“如果你不觉得我是什么太外人的话……或许，说出来会好受一点。”
薇米蜜娅抬起头，看着夏亚。
在那双黑色的眼眸里，她没有看到嘲讽，没有看到不耐烦，只有一种让人想要依靠的平静。
她抿了抿嘴唇，终于下定了决心。
“沙沙沙……”
这一次，她写得很慢，很用力。
仿佛每一个笔画，都倾注了她全部的情感。
板子再次举起。
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夏亚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因为爱】
“因为……爱？”
夏亚愣住了。
这个答案，既在他的意料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因为，只有“爱”这种虚无缥缈却又无比强大的东西，才能支撑一个人做这种傻事。
意料之外是因为……这太抽象了。
“那是什么原因？”
夏亚忍不住追问道，“是对某人的爱？还是对这个世界的爱？或者是……为了寻找爱？”
薇米蜜娅拿着笔的手微微颤抖。
她的眼神开始游离，似乎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又似乎是在徘徊着该不该把那个最深处的秘密挖出来展示给别人看。
那种犹豫和挣扎，让她看起来更加脆弱。
“是有什么原因……不能让我知道吗？”
夏亚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抗拒。
他立刻止住了话头，摆了摆手，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不过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嘛。我并不是非要刨根问底。”
他不想逼她。
对于这种像含羞草一样的女孩子，过度的探究只会让她封闭自己。
夏亚站起身，拍了拍风衣上的灰尘。
他看着眼前这个有点失落、似乎觉得自己搞砸了对话的小女孩，心中的“老父亲之魂”再次燃烧了起来。
反正自己过两天就要走了。
反正现在的线索也还在等待回复。
既然如此……
“不然的话……”
夏亚双手插兜，微微弯下腰，视线与薇米蜜娅平齐。
此时正值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几片落叶飘落在两人的脚边。
“今天，就让我当一天你的‘临时团员’吧。”
夏亚笑着说道，眼角的鱼尾纹舒展开来：
“虽然我不是本校的学生，也不能陪你太久。但至少今天……我可以听从你的指挥。”
“然后……”
他指了指薇米蜜娅手中的板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和挑战：
“我倒也想看看，你能想出什么有趣的活动呢？我的部长大人？”
“……！”
那一瞬间。 薇米蜜娅猛地抬起头。
原本黯淡无光的紫色眼眸，此刻像是被点燃的烟火一样，瞬间迸发出了惊人的光彩。
那是惊喜。
是感激。 是那种在漫长的黑夜中独行了许久，终于看到有人提着灯向自己走来时的……感动。
她愣愣地看着夏亚，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甚至连手中的写字板掉在了地上都没有察觉。
下一秒。
“呼！”
薇米蜜娅直接从长椅上弹了起来。 她没有任何的矜持，也没有任何的思考，直接扑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夏亚的手臂。
她抓得很紧，很紧。 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稍微松开一点，眼前这个“临时团员”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不见。
夏亚看着紧紧抓着自己的少女，眼神柔和。
他伸出另一只手，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轻轻地、温柔地揉了揉薇米蜜娅的脑袋。
“好了好了，不用这么激动。” 夏亚笑着说道，“我说话算话。”
薇米蜜娅没有反抗。 她任由那只温暖的大手在自己的发顶摩挲，那种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到了头皮，再传到了心里，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这就像是……父亲一样。
她的喉咙开始剧烈地滚动。 这一次，那种想要表达的冲动战胜了一切心理障碍。 那种想要传达这份感激的心情，冲破了那个无形的封印。
“……谢……”
一个微弱的音节，从她的唇间溢出。
有些沙哑，有些生涩。
“……谢……”
薇米蜜娅闭着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将那个词完整地拼凑了出来：
“……谢……谢……”
那声音很轻，很细。 并不像普通女孩那样清脆，反而带着一种颤抖的易碎感。
但是，却异常的好听。 婉转，空灵，纯净。
夏亚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薇米蜜娅。
“……这声音。”
夏亚在心中惊叹。
那声音，就像是一只在清晨的露水中，刚刚苏醒、试探着歌唱的知更鸟。
虽然微弱，虽然稚嫩。 但却是这世间，最动听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