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煌京都,“瑖牧”凭借其勤勉与在漕运事务上展现出的卓绝能力,已在户部站稳脚跟。他谨言慎行,上下打点得当,加之世子魏勋这层关系,虽官职不高,却无人敢小觑,可谓顺风顺水。他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公务,借以麻痹内心的野心与不安,也为了积累更厚的资本。
与此同时,城郊庄园内的气氛则日渐紧张而期盼。灵犀公主(瑖彩蝶)的产期将近,腹部高耸,行动愈发不便。段凌风早已安排妥帖,经验丰富的稳婆、奶娘以及一应所需物品早已备齐入住庄内,随时待命。
许是孕期的本能,或许是长久孤寂中滋生出的一丝对血脉牵连的渴望,灵犀抚摸着腹中频繁胎动的孩子,那颗被亡国之痛、屈辱经历冰封许久的心,竟也悄然生出了一丝裂隙。这毕竟是她第一个孩子,是她在这陌生国度、冰冷算计中,唯一真正与她骨血相连的存在。她沉默着,最终还是吩咐下人,备下了许多柔软精致的婴儿衣物与小被,动作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与温柔。
这日春光明媚,灵犀在两名婆子的搀扶下,想在院中走走,晒晒太阳。她缓缓步下回廊的台阶,刚走了几步,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紧过一阵的、不同于往日胎动,腹部剧烈坠痛,让她瞬间白了脸色,险些站立不稳。
“哎呀!夫人这是要发动了!”其中一个颇有经验的婆子立刻惊呼,连忙和另一人小心架住灵犀,“快!快扶夫人回房!去叫稳婆!快去禀报公子!”
庄园内顿时忙碌起来,脚步声、吩咐声此起彼伏。稳婆很快赶到,指挥着众人烧热水、准备布巾参汤,一切有条不紊,却弥漫着紧张的期待。
去的人很快把消息告诉了户部衙署的瑖牧。
段凌风正在核对一份关税文书,闻讯笔尖一顿,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团。他面上依旧镇定,吩咐了属官几句,便匆匆告假离衙,乘马车疾驰回庄。
他赶回庄园时,已是傍晚。产房内隐约传来灵犀压抑的痛呼声,门外仆从肃立,气氛凝重。段凌风没有进去,只负手立于院中,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唯有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这个孩子,于他而言,意义非凡,是软肋,也可能成为未来的铠甲。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终于,在月上中天之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夜的寂静,充满了勃勃生机。
稳婆抱着包裹好的襁褓,满脸喜色地出来禀报:“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夫人生了,是位小公子!母子平安!”
段凌风紧绷的肩膀猛地松弛下来,他走上前,低头看向襁褓中那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婴儿。小家伙闭着眼睛,小嘴嚅动着,哭声洪亮。
他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婴儿的脸颊,触感温热柔软。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有血脉延续的奇异感触,有对妹妹安危落地的庆幸,更有对这个孩子未来命运的深沉算计。
“好。”他最终只吐出这一个字,声音略显沙哑,“重赏。”
他走进内室,灵犀虚弱地躺在床榻上,汗水浸湿了鬓发,脸色苍白,眼神却带着一丝初为人母的茫然与柔和,正看着被奶娘抱在怀中的孩子。
“哥……”她声音微弱。
“辛苦了,好好休息。”段凌风看着她,语气是难得的温和,“是个男孩,很健康。”
灵犀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小小的人儿,心中百感交集。所有的不甘、怨恨,在此刻似乎都被这新生命带来的脆弱与依赖冲淡了些许。这是她的孩子,她在这世上,除了兄长外,唯一的、真正的亲人了。
段凌风退出房间,站在院中,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夜气。一个男孩…… 他心中盘算的棋盘上,似乎又多了一枚更具分量的棋子。东煌的夜空下,一个新的生命,在阴谋与野心的环绕中,悄然降临。他的未来,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