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的喧嚣渐散,段凌风(瑖牧)正欲随众人离去,一名身着摄政王府服饰的侍从悄然来到魏勋身边,低语几句。魏勋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转向段凌风,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兴奋低声道:“瑖兄,且慢走。父王要见你。”
段凌风心中凛然,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他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微微躬身:“王爷召见,是在下的荣幸,有劳世子引荐。”
摄政王府邸深沉巍峨。穿过数重戒备森严的庭院,魏勋将他引至一处灯火通明的书房外,通禀后,示意他独自进去。
书房内,陈设古朴大气,燃着宁神的檀香。摄政王魏明远已换下宴服,着一身藏青常服坐于案后,不怒自威。他并未抬头,手中拿着一份似乎是关于他的简要卷宗,随意道:“坐。”
段凌风依言在下首椅子坐了半个屁股,身体微向前倾,做出恭敬聆听的姿态,目光垂落,耐心等待。他能感受到那道虽未直接投注在他身上,却无处不在的、极具压迫感的审视。
良久,魏明远才放下卷宗,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段凌风身上:“瑖牧?南诏来的商人。宫宴上,诗作的不错,不像寻常商贾。”
段凌风起身,谦逊道:“王爷谬赞。家父尚文,自幼督促读书,可惜在下志不在此,终究还是走了经商之道,让王爷见笑了。今日宴上不过是拾人牙慧,偶合情境,实不敢当王爷夸奖。” 他巧妙地将才学归功于家学,并强调自己志在经商,降低对方对其出身的好奇。
魏明远不置可否,切入正题:“卷宗上说,你与南诏皇商有些关联?”
“回王爷,”段凌风语气平稳,早已打好腹稿,“确与皇商有几分香火情。家中在南诏经营玉石、香料多年,薄有资财,信誉尚可。承蒙皇商中人看重,觉得在下还算稳妥,便将部分与东煌的生意交由在下打理。此番前来,也是希望能将这条商路做得更稳妥些,不负所托。” 他刻意模糊了“看重”的具体缘由,既抬高了身价,又避免了具体细节。
“哦?携家眷前来,是打算长居?” 魏明远看似随意地问,目光却锐利如刀。
段凌风心中警铃大作,知道这是关键问题。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沉痛与无奈,声音也低沉了几分:“不敢隐瞒王爷。家中……母亲早逝,唯有老父与幼妹相依为命。近年来南诏境内……嗯,商贸环境不比从前,颇多纷扰。在下思虑再三,为求安稳,便将父亲与妹妹一并接来,盼能在东煌这礼仪之邦寻一隅安居,专心经营,也好了却奉养老父、照料弱妹的心愿。” 他提及家况时情真意切,说到南诏“商贸环境”时则语焉不详,只用“纷扰”二字带过,绝不涉及任何政治立场,更与大周毫无牵扯。
魏明远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这番说辞,情感真挚,逻辑自洽。一个为了家人寻求更安稳环境的商人形象跃然眼前。他特意提及“父亲”,完美规避了“仅带妹妹”可能引发的联想。对南诏现状的模糊描述,也符合一个只关心生意、不愿招惹是非的商人心理。
“倒是个有担当的。”魏明远语气稍缓,“我东煌海纳百川,欢迎诚贾。你既有才学,通商事,又得皇商信赖,仅在市井间做个富家翁,可惜了。”
段凌风立刻躬身:“王爷厚爱。在下微末之才,能得王爷青眼,已是意外之喜。如今蒙朝廷恩典,忝居户部主事之位,定当恪尽职守,为我东煌商事略尽绵薄。” 他绝口不提任何非分之想,只表达感激和尽职的态度。
魏明远看着他谨小慎微、滴水不漏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赏。此人懂得藏锋,知道分寸,比那些稍有才华便目中无人的蠢货强得多。
“嗯,”魏明远微微颔首,“户部是个做实事的衙门,好好干。做出成绩,朝廷自然不会亏待有功之臣。至于其他……”他话锋微顿,意有所指,“且看你日后作为吧。”
这便是允诺会给予机会,但一切需凭功绩说话了。
“谢王爷教诲!在下谨记于心,定不负王爷期望!”段凌风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
从摄政王府出来,段凌风后背已渗出细密冷汗。与这等人物交锋,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一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所幸,他成功塑造了一个背景清晰、动机合理、懂得分寸的商人形象,暂时取得了摄政王的 他现在需要的是扎扎实实的政绩,是能在东煌朝堂立足的根本。唯有当他展现出足以让人忽视其“商人”出身的价值时,那些看似不可能的机会,才会真正向他敞开。
路,一步步行稳,方能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