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的钟声带着未尽的争吵余韵,在宫殿梁柱间沉闷地回荡。隆多独坐龙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些主战主和的喧嚣仍在耳边,而铁牛岭的惨败景象更在眼前挥之不去。
“传乌蒙、灵犀,还有段凌风,御书房见朕。”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疲惫。
御书房内,烛火将四人的身影投在墙上,明明灭灭。
不待隆多开口,段凌风却率先上前一步,神色“恳切”:“陛下,今日朝堂之争,凌风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岩勐尚书等人忠勇可嘉,其主战之言,并非全无道理。”
他话锋巧妙一转,将“主战”的立场轻巧地揽了过来,仿佛全然为西云考量:“此时大周气焰嚣张,若我西云南诏联盟未战先怯,一味求和,非但会寒了将士之心,更会让大周觉得我们软弱可欺,届时他们提出的条件,恐怕会更加苛刻,无异于城下之盟!”
他微微躬身,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煽动与“担当”:“故此,凌风以为,这一仗,必须要打!而且要打出气势,即便不能立刻退敌,也要让大周知道,我西南联盟绝非任人拿捏之辈!如此,将来无论是战是和,我们手中才能有更多的筹码。”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俨然一副为西云殚精竭虑的模样。然而内心深处,冰冷的算计却在翻涌:打!正好让西云的军队去碰一碰楚倾云那些传说中的火器,用西云人的血肉之躯,亲自丈量一下“惊雷子”的真正威力,看看它们究竟能在战场上造成何等恐怖的杀伤。 西云死伤越重,将来南诏在面对大周时,便多一分准备,也多一分……趁火打劫的资格。
隆多浑浊的双眼猛地一眯,如同苍老的鹰隼,死死盯住段凌风。他岂会听不出这话语底下包藏的祸心?这南诏的小狐狸,是想让他西云的儿郎去送死,来满足他自己的窥探之欲!
“段贤侄……倒是比朕的那些将军,更有‘魄力’。” 隆多声音低沉,语气带着讥讽,“既然如此有决心,那南诏是否也该有所表示?总不能只让我西云儿郎在前方浴血,南诏却在后方安然观战吧?”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帝王的压迫感,“朕要求不多,请你南诏立刻调派三万精锐,速至边境,与我军形成犄角之势,共同御敌!否则,这仗,如何能打?又如何能让将士信服?”
这是赤裸裸的交换,也是隆多的反击。你想让我的人去试刀,就得先拿出你的诚意来。
段凌风心中早有准备,面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顺势应承,语气甚至带着几分“慷慨”:“陛下所言甚是!联盟自当同心!凌风即刻以密信急奏父王,陈明此间利害,恳请父王速发援兵!南诏与西云既为姻亲,自当祸福与共,断无坐视之理!” 这空头支票,他开得毫不犹豫。
隆多看着他爽快答应的样子,心中冷笑更甚,却也不再深究,眼下他确实需要这纸空文来稳定内部。他转而将话题引向核心,语气沉重:“既如此,那‘惊雷子’的仿制,便是重中之重!段贤侄,你南诏能工巧匠众多,此事,你必须倾力相助!集中所有资源,加快进度!我们需要尽快拥有自己的‘雷霆’,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这才是段凌风的真正目标。他眼中立刻迸发出“热切”的光芒,连忙应道:“陛下放心!此乃关乎存亡之关键,凌风定当竭尽全力!已加派心腹工匠参与研究,各种稀有材料也正从南诏调运。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攻克此物!”
一旁的乌蒙被这番“坚定”的对话激得热血上涌,仿佛胜利在望。灵犀公主更是呼吸急促,眼中恨意与快意交织,仿佛已经看到楚倾云败亡的景象。
一场各取所需的黑暗交易,在御书房的烛光下达成。段凌风如愿推动了战争,意图用西云的血肉窥探敌人的底牌;隆多则暂时稳住了局面,并试图将南诏更深地拖下水。他们都在利用对方,向着自己认定的方向挣扎,却不知,这一切,或许早已在某个远方军营的沙盘推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