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岭一夜易主,关隘崩塌,守将沦为阶下囚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西云国境内外。大周军队展现出的摧枯拉朽般的战力,尤其是那如同天罚般的“惊雷”之威,让所有听闻者为之胆寒。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楚倾云在取得如此辉煌战果后,并未乘胜进军,直扑西云腹地。大周军队在铁牛岭一线稳稳扎住阵脚,构筑工事,摆出了一副稳固防御、暂缓进攻的姿态。
中军大帐内,裴衔看着沙盘上已洞开的西云门户,他看向楚倾云:“倾云,兵贵神速,此刻正是长驱直入,直捣黄龙的大好时机,为何停下?”
楚倾云站在帐门前,望着远处西云国土上隐约可见的炊烟,目光沉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王爷,打仗,并非只是为了征服和毁灭。”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父亲当年与西云鏖战多年,深知其地险民悍,若一味强攻,即便最终能胜,我大周儿郎也要付出惨重代价,西云更是会化为焦土,生灵涂炭。这并非你我愿见。”
她转过身,走到沙盘前,指尖轻点西云王都的方向:“隆多父子倒行逆施,勾结叛逆,其罪当诛。但西云国内,未必所有人都心甘情愿跟着他们陪葬。我们要对付的是首恶,而非其所有子民。”
“你的意思是……”裴衔若有所思。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楚倾云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我们要让西云人自己做出选择。铁牛岭的惨败,就是最好的威慑。此刻,西云国内必定人心惶惶,恐惧弥漫。我们要做的,是给那些尚存理智、不愿玉石俱焚的人,一条生路。”
她随即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第一,将铁牛岭俘虏的西云将士,择优进行安抚,愿意归顺者,妥善安置,让他们亲眼看看我大周军纪与气度。将其余人等,经教育后,分批释放回去。”
“第二,令胥锋、玄雨,多派小股精锐,以幽影卫,将我军‘止戈’之意,以及只究首恶、胁从不问的告示,广泛散布于西云境内。尤其要重点接触那些与隆多政见不合、或被排挤的贵族与将领。”
“第三,”她看向裴衔,“请王爷以征西大将军之名,正式修书一封,送往西云朝堂。陈明隆多父子罪状,表明我大周兴师问罪,只为惩处元凶,若有人能明辨是非,弃暗投明,或献城以降,或擒拿隆多乌蒙来献,我大周必以高官厚禄待之,保其家族平安,其属地百姓安宁。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待天兵踏破王都之日,悔之晚矣!”
裴衔闻言,眼中露出赞赏之色。此举若能成功,不仅能减少己方伤亡,更能从内部瓦解西云,甚至可能兵不血刃地拿下关键城池,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好!就依王妃之计!”裴衔当即应允,“不仅要写信,还要大张旗鼓地送!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给了他们机会!”
楚倾云点了点头,补充道:“同时,让我们的人,密切关注南诏段凌风的动向。此人狡猾,见西云大势已去,很可能会暗中寻求与我方接触,或设法脱身。他,或许也能成为一颗有用的棋子。”
战略既定,大周军队停止了迅猛的推进,转而开始了另一种形式的“进攻”——一场针对人心的舆论战与政治分化。
很快,各种传言和盖着大周征西大将军印绶的告示,如同雪花般飘入西云各地。铁牛岭被俘又释放的士兵带回了亲眼所见的“惊雷”之威和大周军队的“仁义”,与王都传来的恐慌和隆多的暴怒形成了鲜明对比。
西云朝堂之上,暗流愈发汹涌。一些原本就对隆多穷兵黩武政策不满,或担心家族存续的大臣,开始暗中串联,心思活络起来。楚倾云这暂缓兵锋、攻心为上的策略,如同一把软刀子,正悄无声息地刺向西云看似坚固统治的核心。
战争的形态,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而关键的转变。楚倾云不仅要赢得战争,更试图以最小的代价,赢得战后的人心。这份超越时代的远见与仁心,正是她与这个时代许多将领最大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