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废古堡内的气氛,因赫连铮的彻底臣服而稍显缓和,但依旧凝重。吞并西戎、设立西州的宏大计划已定,接下来便是处理最棘手的遗留问题——那位仍被关在铁笼中,悬于两军阵前的前西戎大皇子,赫连勃勃。
宸王裴衔目光转向赫连铮,语气不容置疑:“赫连都督,既已臣服大周,西戎内部事务便需尽快梳理干净。赫连勃勃,你打算如何处置?”他将这个问题抛给赫连铮,既是考验,也是让他递交投名状。
赫连铮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但很快被决绝取代。他与赫连勃勃虽是兄弟,却更是政敌,且赫连勃勃性情暴虐,多次欲置他于死地,并无多少手足情分可言。如今既已选择臣服大周,那么赫连勃勃的存在,不仅是对他地位的潜在威胁,更是西戎旧时代的一个耻辱标记,必须抹去。
他沉声道:“回殿下,赫连勃勃挑起战端,罪孽深重,更是西戎归附大周之阻碍。其人性情顽劣,绝无归顺可能。留之无益,反生后患。铮恳请殿下与夫人准许,由我……亲自送他最后一程,以儆效尤,亦彻底断绝西戎内部某些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亲自处决自己的兄长,无疑是表明立场、向新主表忠心的最彻底方式。
裴衔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却并未立刻答应,而是看向身旁的楚倾云,语气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丝征求的意味:“倾云,你以为如何?”
楚倾云神色平淡,仿佛讨论的不是一个人的生死,而是一件工具的废弃方案。她略一沉吟,清冷开口:“可。但不必急于一时。赫连勃勃如今是我军战利品,更是西戎臣服的标志物之一。其结局,需有更大的价值。”
她看向赫连铮,目光冷:“待西州都督府正式设立、你受册封之日,可于新府衙前,当众宣布其罪状,明正典刑。届时,西戎新旧交替,方算彻底完成。也可让所有西戎旧民看清,负隅顽抗、与大周为敌之下场。”
杀人诛心。她不仅要赫连勃勃死,还要他的死成为新秩序建立的最醒目注脚。
赫连铮,再次深刻体会到眼前这位绝色女子手段之凌厉,思虑之冷酷。他立刻躬身:“夫人思虑周全,一切就这么办
正事谈毕,气氛融洽。楚倾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目光落在赫连铮那张轮廓分明、此刻却因紧张和决断而显得有些紧绷的脸上,唇角微勾,语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调侃:
“说起来,穆铮王子如今身份不同往日,倒是比当初在营中扮作伤重商人时,更多了几分杀伐果断。”
“穆铮”这个旧称,如同一声惊雷,猛地炸响在赫连铮耳边!
他浑身骤然一僵,脸颊“唰”地一下红透,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那段他处心积虑伪装接近、却最终落荒而逃的经历,是他心底最隐秘也最觉狼狈的记忆。此刻被楚倾云如此轻描淡写、甚至带点戏谑地提起,简直让他无地自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夫……夫人……”他张口结舌,平日里在西戎王庭的伶牙俐齿此刻全然失效,只剩下窘迫,“当日……当日之事……还请夫人……”他想说“恕罪”,又想解释,却觉得怎么说都不对,一时竟语无伦次。
裴衔在一旁,自然知道“穆铮”所指何事。他瞥了一眼瞬间面红耳赤、狼狈不堪的赫连铮,又看了看身边一脸云淡风轻、仿佛只是随口提起一件寻常小事的楚倾云,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与了然。他并未出声解围,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
楚倾云仿佛没看到赫连铮的窘态,继续淡淡道:“无妨,旧事已矣。只是提醒赫连都督,如今既为同僚,当以诚相待,往事不必再提。安心做好你的西州都督便是。”
她这话看似宽慰,实则敲打。提醒赫连铮记住如今的身份和位置,不要再动不该动的心思。
赫连铮岂会听不出话外之音,心中那点因旧事被提起而泛起的涟漪瞬间被冰的现实浇灭,连忙收敛心神,郑重道:“赫连铮明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殿下与夫人重托!”
“如此便好。”楚倾云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裴衔此时才开口道:“具体细则,后续会有专人与你对接。今日之议,需绝对保密。你先行返回王庭,稳定局势,等待下一步指令。”
“是!赫连铮告退!”赫连铮如蒙大赦,连忙行礼,带着一众同样心惊胆战的心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古堡。直到走出很远,他仿佛还能感觉到背后那两道目光,一道威仪深沉,一道清冷洞察,让他丝毫不敢放松。
古堡内,裴衔看向楚倾云,唇角微扬:“穆铮?倒是叫得顺口。”
楚倾云神情不变,只淡淡道:“偶尔提及,更能让他认清现实,安分守己。西州之地,不容有失。”
“夫人高见。”裴衔轻笑,自然地将她的手握住,“接下来,该是我们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楚倾云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是西戎的广袤土地,也将是她实践理念、真正立足这个时代的第一个舞台。赫连勃勃的结局已然注定,而西州的未来,正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