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的风波虽暂歇,余波却未平。楚倾云刚为太后施针完毕,纳米传感器确认毒素已基本清除,只余虚弱需慢慢温养。她正收拾药箱,御前的小太监便急匆匆寻来,面色惶急。
“县主,陛下急召宸王殿下于养心殿议事,殿下让您务必前往偏殿等候,似有极要紧之事!”
楚倾云心下一沉,能让裴衔如此郑重,绝非小事。她立刻随太监前往。
养心殿偏殿,气氛凝重得几乎滴出水来。裴衔见她到来,将一份刚抄录的军报递给她,言简意赅:“西境急报,军中突发恶疾,症状凶险,疑似时疫。父皇与兵部正在争论。”
楚倾云迅速浏览,越是细看,眉头蹙得越紧。上吐下泻、高热、迅速衰竭……这症状确实骇人,但爆发的方式和范围却透着诡异——几乎集中在伤兵营,且恰在新一批军需药材送达之后。
“王爷,”她抬起眼,目光锐利,“此事绝非时疫那么简单。发病过于集中且有明确指向性,更像是……毒物所致。”
裴衔凤眸微凝:“本王亦有此疑。但空口无凭,难以取信朝堂,更无法应对兵部那群老油条。”
“需要证据。”楚倾云语气沉静,“发往西境的军需药材,尤其是治疗伤患的金疮药、止血散等,是最大疑点。王爷,我必须亲眼查验这批药材的实物,最好能与太医院库存的同一批药材进行比对。”
“好!”裴衔毫不迟疑,“本王这就带你去,调阅查验……”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隐约的骚动,一名暗卫身影如鬼魅般闪入,急声禀报:“王爷!县主!太医院药库偏院突发走水!火势虽已被控制,但存放近期入库药材的丙字号库房……烧毁严重!”
太医院偏院?药材库?偏偏在这个时候失火?!
裴衔与楚倾云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寒芒——这是阴谋的味道!有人要毁灭证据!
“走水原因?”裴衔声音冰冷。
“初步探查,似是烛火引燃干燥药材所致,但……”暗卫顿了顿,“起火点颇为蹊跷,像是从内部多个点同时燃起。”
“好一个连环计!”楚倾云立刻起身,“王爷,我们必须立刻去现场!大火或许能烧掉大部分药材,但总会留下痕迹!尤其是……若药材本身被动过手脚,或许会有残留!”
皇帝此刻也得知了太医院走水的消息,正觉巧合得诡异,闻听裴衔和楚倾云要亲自去查验,当即准奏,并派了御前侍卫一同前往。
太医院偏院一片狼藉,丙字号库房已被烧得面目全非,焦糊味刺鼻。太医令正领着人清理现场,唉声叹气。
楚倾云不顾烟尘,径直走入废墟之中。纳米传感器全面开启,扫描着地上的灰烬和残骸。大部分药材已化为焦炭,难以辨认。
突然,她的目光被墙角一堆被烧得半毁、又被救火的水淋得湿透的药材吸引。那是几种常用的止血草药。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表面的灰烬,捡起几片尚未完全碳化的草药碎片,放在鼻尖轻嗅。又用手指捻起一点浸泡过草药的污水。
纳米传感器传来细微的震动分析结果——这些草药上,除了本身的药味和烟火气,还残留着一种极淡的、不正常的酸涩气味!而且,其纤维结构显示出曾被某种液体长时间浸泡过的异常特征!并非单纯的被水淋湿!
“王爷请看!”楚倾云将碎片递给裴衔,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发现关键证据的激动,“这些草药,在被焚烧前,就已被某种液体浸泡过!绝非火灾后淋水所致!”
裴衔接过,他虽不精通医药,但细看之下,也能发现这些草药颜色深得不正常,质地软烂异常。
楚倾云继续探查,又在灰烬中发现了几个烧得变形的铜盆残骸,盆底同样残留着诡异的化合物痕迹。
她站起身,脑中迅速勾勒出画面:“有人提前将这些本该干燥储存的药材,用掺了毒物的液体浸泡过,再晾至半干后重新打包,混入军需之中!如此一来,药材外观变化不大,若非极仔细查验,根本难以发现!而他们之所以放火,就是为了在我们查验前,彻底销毁这些罪证!”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每一个太医和宫人:“只是他们没想到,大火和救火的水,反而留下了浸泡过的铁证!这些药材,遇水后析出的残留毒物,还留在这污水里!”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掩人耳目),探入地面积存的污水中,片刻后取出——只见银针接触污水的那一端,竟缓缓浮现出一层诡异的暗灰色!
(虽然银针试毒并不完全科学,但在此刻,这是最直观、最能取信于古代人的方式!)
“陛下!”楚倾云举起变色的银针,声音清越却掷地有声,响彻在寂静的废墟之上,“臣女已找到证据!发往西境的军需药材,却被人精心浸泡过毒液!此毒阴狠,遇水仍能显现!西境将士并非罹患时疫,而是中毒!有人欲毁我边军,动摇国本!”
所有在场之人,包括随后赶来的皇帝和众臣,都被眼前的一幕和楚倾云铿锵有力的话语震撼了!
铁证如山!再也无法用“时疫”或“意外”来掩饰!
皇帝的脸色瞬间铁青,目光如刀般射向闻讯赶来、脸色煞白的镇国公林莽和兵部尚书!
“好!好得很!”皇帝怒极反笑,“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出如此祸国殃民之事!镇国公!兵部尚书!你们给朕解释解释!”
林莽噗通跪下,冷汗涔涔:“陛下明鉴!老臣……老臣实在不知啊!定是下面的人贪墨了药材款,以次充好,又怕发现,才胆大包天纵火毁灭……”
“闭嘴!”皇帝厉声打断,“等朕查清,再看你如何狡辩!”
他猛地看向楚倾云,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决断和信任:“安平县主!朕再问你,此毒可能解?”
“臣女需分析毒物成分,但既有样本,”她示意地上的污水和药材残片,“配制解药便有把握!臣女请求立刻前往西境!”
“准!”皇帝再无犹豫,“封安平县主楚倾云为钦差医官,全权负责西境毒患诊治与调查!宸王裴衔,率精锐护送协查!赐尚方宝剑,如朕亲临,遇事可先斩后奏!”
“臣女(儿臣)领旨!”
楚倾云与裴衔领命,目光交汇,皆是凝重与决心。
废墟之上,烟尘未散。阴谋的火焰未能吞噬一切,反而照出了黑暗中的魑魅魍魉。
西境之路,凶险未卜,但必须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