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大营,中央演武场。
今日的气氛格外不同。高台之上,西境主帅、镇北大将军楚巍然端坐主位,面色沉静,不怒自威,目光如炬扫视全场。其身首位置,坐着身着锦袍气宇轩昂的宸王——裴衔。两侧将校环立,皆屏息凝神,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紧张。所有人都知晓,今日这场演武,是楚倾云跟裴衔约定,等她练完她的兵跟宸王和父亲的兵来场较量,而是关乎一支新锐的证明,
场中,两支队伍已然列阵。
一方,是楚巍然麾下久经战阵、声名赫赫的“铁壁营”。五百壮卒,人人披重甲,执坚盾长枪,阵型严密如铜墙铁壁,肃杀之气凛然。他们是传统战阵的极致,代表着绝对防御与正面碾压的力量。
另一方,则是楚倾云训出的“幽影卫”。仅二百四十七人,着暗青轻甲,配短刃劲弩,装备奇特,阵型松散却自然成势。他们沉默矗立,眼神平静如古井深潭,周身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蛰伏气息,仿佛一群收敛了利爪的暗影猎豹。
楚巍然看着女儿训出的这支队伍,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看得出这些兵士精气神极凝练,远超一般新卒,但人数、装备与对面铁壁营的差距实在悬殊。他心中不免为女儿捏了一把汗,更对身旁宸王提出的赌约感到一丝凝重——输者,其麾下精锐需完全服从胜者训导。这赌注,太大了。
裴衔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在幽影卫身上流转,带着审视与好奇,最终落在一旁静立、面覆轻纱的楚倾云身上。“倾云,”他开口,声音清朗却自带威严,“规则如前所议:模拟山地夺旗。各守一坡,中场旗台置帅旗。先夺对方帅旗或击溃对方者胜。兵器无刃,箭矢沾灰,中要害者退场。可还有疑义?”
“无。”楚倾云抱拳,声音透过面纱,依旧清冷平稳。
“既如此,”楚巍然洪声下令,声音回荡校场,“演武,开始!”
战鼓轰然擂响,声动四野!
铁壁营闻鼓而动,发出一声整齐划一的怒吼!“咚!咚!咚!”重盾砸地,长枪前指,整个军阵如同一个巨大的钢铁刺猬,开始沉稳而坚定地向中场推进。步伐一致,气势恢宏,展现着百战雄师的可怕威压!
反观幽影卫,动静却令所有观战将校瞠目!
他们没有呐喊,没有结阵。只在楚倾云一个极其简单的手势下,如同鬼魅般瞬间四散开来,化整为零!利用场上设置的拒马、土垒、沟壑,身影闪烁间便迅速隐匿,竟是仿佛凭空消失在了复杂的场地环境中!
“这…这是什么战法?”有将领忍不住低呼,“一触即溃?岂非儿戏!”
楚巍然的眉头皱得更紧,握紧了扶手。裴衔眼中的兴趣却更浓了。
铁壁营顺利推进至中场旗台,未遇抵抗。营官冷哼一声,判断对方怯战固守,遂下令分兵:一部继续向幽影卫本阵山坡施压,另一部则准备夺取中场帅旗,先下一城。
然而,变故骤生!
就在铁壁营士兵接近旗台的刹那!
“咻咻咻——!”
细微却致命的破空声从数个刁钻角度同时响起!来自土垒后、浅沟内、甚至是从伪装过的草皮下!十数支箭矢精准地“命中”了旗台附近铁壁营士兵的咽喉、胸腹要害!白灰炸开!
“有埋伏!”
“小心冷箭!”旗台处顿时一阵骚乱,十余名“阵亡”士兵愕然退出。
几乎同时,向幽影卫本阵推进的那一部铁壁营也陷入麻烦!
正行进间,侧翼数名士兵突然惨叫倒地——他们的脚踝被巧妙布置的绳索绊套锁住!严整的阵型立刻出现紊乱!
下一刻,两侧障碍物后如同地底冒出般闪出数十幽影卫!他们不正面冲击,却如毒蛇般切入阵型缺口,未开刃的短刃疾点狠戳,专攻甲胄缝隙、手腕、膝窝等薄弱处!或用小巧臂盾格挡反击,动作狠辣高效!往往两三人配合,瞬间就能“解决”数名因阵型混乱而行动不便的铁壁营重甲兵!
白点迅速蔓延!
“稳住!结圆阵!不要乱!”铁壁营营官又惊又怒,声嘶力竭地大吼。
但幽影卫岂会给他们重整的机会?一击之后,无论成果大小,绝不贪功,立即后撤,再次利用地形隐匿,等待下一次机会。这种无止境的骚扰、切割、削弱,让铁壁营空有巨力却无处可使,如同笨重的蛮牛被群狼不断撕咬放血,人数和士气都在飞速下降!
高台上,众将官已看得目瞪口呆,鸦雀无声。楚巍然身体微微前倾,眼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高效却又残酷的战法!这完全颠覆了他数十年的戎马认知!
裴衔脸上的轻松笑意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与锐利。他紧紧盯着场中每一个细节,心中巨浪翻涌:这楚倾云,练出的究竟是一支怎样的怪物?!
战场形势已然明朗。铁壁营疲于应付,败象已露。
突然,一道身影(正是辛九五)如同轻烟般从一处极不起眼的角落窜出,其速度之快,路线之刁钻,令人瞠目!他竟不知何时已迂回穿透了整个中场混乱的战局,悄然逼近了铁壁营的本阵山坡!留守的少量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其如同游鱼般闪过直扑坡顶帅旗!
“拦住他!”铁壁营营官目眦欲裂,声音已带绝望。
辛九五在旗杆下猛地蹬地借力,身形跃起,一把将那面代表铁壁营荣誉的帅旗夺入手中!
“帅旗已夺!”裁判官的高声宣告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演武场上。
所有动作瞬间停止。
铁壁营的士兵们看着坡顶上手持己方旗帜、气喘吁吁却目光灼灼的幽影卫,再看看身边身上遍布白点、满脸茫然挫败的同袍,以及对方那面完好无损的旗帜,集体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输了?
五百对二百四十七,他们这支骄傲的铁壁营,竟以如此方式……惨败?
楚倾云依旧静立,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高台上,楚巍然缓缓站起身,这位见惯大风大浪的老帅,此刻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情绪,震惊、欣慰、难以置信,最终都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看向自己的女儿,目光深处充满了全新的审视与骄傲。
裴衔也站了起来。他沉默了片刻,目光从惨败的铁壁营移到那支沉默却散发着逼人锐气的幽影卫,最终深深看了楚倾云一眼。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涛,声音清晰而郑重,响彻全场:
“幽影卫,技战术精湛,叹为观止!此战,输得心服口服!”
他转向楚巍然,拱手道:“楚帅,赌约既立,自当履行。本王之兵,即日起,听从楚教习训导!”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楚倾云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台下。幽影卫众人虽浑身汗湿,疲惫不堪,但此刻每一个人的脊梁都挺得笔直,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与无上的荣耀!他们用二十日地狱般的磨砺和今日惊艳的表现,赢得了尊严,赢得了未来,更赢得了主帅的震惊与宸王的低头!
他们的锋芒,于校场初试,便已撼动西境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