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大营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只是戒备明显更加森严。玄影将军坐镇中军,雷厉风行地处理着军务,楚老将军也拖着未愈的身体,频繁巡视营防,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却又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绷。
伤兵营内,化名“穆铮”的赫连铮觉得时机已到。他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和感激,对前来换药的王军医道:“王军医,多谢连日来的照料,在下感觉已好了七八分。久留军中,实在叨扰,心中甚是过意不去。如今既已能行动,便想今日告辞离去,重操旧业,也好将积压的药材买卖打理起来。”
王军医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点头道:“穆先生恢复得确实不错,伤口已然愈合,只是失血过多,气血仍虚,还需好生调理一段时间。既然先生去意已决,老夫也不便强留。我这就去禀报玄影将军。”
很快,玄影便带着两名亲卫前来。他面容冷峻,公事公办地询问了赫连铮的离去缘由,又例行公事般检查了他的行李——几件旧衣和一些散碎银两,并无任何异常。
“穆先生既已无碍,我军中也不便久留闲杂人等。”玄影语气平淡,“既如此,本将便派一队士卒,护送先生出营,直至安全地界。”
赫连铮心中暗喜,面上却做出惶恐感激的模样:“岂敢劳烦将军派人护送?在下自行离去便可……”
“边境不宁,西戎溃兵时常出没,让先生独自离去,若出了意外,岂非显得我大周军伍无情无义?”玄影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就这么定了。”
赫连铮只好“感激涕零”地应下。在那一队士卒的“护送”下,他骑着营中提供的一匹老马,缓缓离开了大周军营。回头望去,军营辕门渐渐远去,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护送队伍行了约摸二十里,到了一处三岔路口。赫连勒住马,对带队什长拱手道:“多谢诸位军爷相送,至此已安全,不敢再劳远送。在下就此别过,愿诸位军爷早日平定西戎,凯旋而归!”
那什长也乐得早点回去复命,又叮嘱了几句小心,便带着人马原路返回了。
确认周军走远后,赫连铮脸上的虚弱和感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如鹰隼般的精光。他猛地一抖缰绳,那匹看似老迈的马竟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撒开四蹄,朝着与来时截然不同的方向——东南,也就是通往大周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速度之快,与方才判若两人!
他早已通过特殊渠道,将一匹真正的西域骏马藏匿于此。
“楚倾云……裴衔……”赫连铮伏在马背上,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他眼中燃烧着兴奋与志在必得的光芒,“你们以为秘密回京就能扭转乾坤?真是天真!”
他大致能猜到他们回京的目的——皇帝病重得太是时候,除了林家下手,他想不出别的可能。裴衔回去,无非是想争夺皇位或者救那个老皇帝。
“如此精彩的大戏,本王岂能错过?”他自语道,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更何况,戏台上还有那样一个绝世又聪慧的可人儿。本王倒要看看,在你那未婚夫焦头烂额、自身难保之时,你要如何破局?”
他心中早已盘算好。他自然不会以真面目潜入大周京城,那无异于自投罗网。他在京城早有布置,拥有一个完美的大周商人身份作为掩护。他要隐藏在暗处,冷眼旁观这场权力的风暴,在最关键的时刻,或许可以……推波助澜?或者,趁火打劫?
想到楚倾云可能面临的困境,想到她或许会被逼入绝境,赫连铮心中竟生出一丝扭曲的兴奋感。他希望看到她挣扎,看到她无助,那样,他才能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将她揽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裴衔能给她的,无非是一个王妃之位,甚至可能自身难保。而本王……”赫连铮眼中闪过野心,“可以给她更多!西戎未来的王后?甚至……这片广袤的中原江山,若她喜欢,本王亦可为她夺来!”
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滋生。他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沿着裴衔和楚倾云一行人可能选择的隐秘路线,急追而去。他要在他们之前,或者至少与他们同时抵达京城,布下他的棋局。
他却不知道,自己这份因好奇和得不到而愈发偏执的情感,早已偏离了最初的算计,成了一场注定徒劳且会将他自身也焚毁的劫难。
前方,京城已然在望。那座巨大的、象征着权力与欲望的城池,正张开无形的巨口,等待着所有人的到来。
风暴的中心,从来都不止一个